当袅袅尾音消失在荷花深处,田遥来到红椒身边,蹲下身子,朝她笑道:“好听吗?”
红椒笑道:“好听。”
田遥笑道:“那我再吹一曲。”
笛声再起,更缓慢绵长,这片天地更安静了。
红椒和田遥对视,有些发怔,不知自己今日为何这样行事,这是香荽教给她的。
到底怎么样呢?
应该是对的吧!
田遥眼中的深情让她欢喜,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一切如从前,他们还跟在清南村一样,争争吵吵的、别别扭扭的,到最后,一天不见面不争吵都不习惯了。
青年依旧傲然,却望着她微笑。
为了他。都是值得的,她想道。
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鸟儿,居然停在吹笛的田遥肩膀上,看得红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顿时打破寂静,惊飞鸟儿。
田遥也从沉醉中惊醒,索性不吹了,来到她身边坐下,轻声唤道:“红椒!”
红椒笑道:“我刚才忍了好久,才没使飞镖把鸟儿打下来烤了吃……”
田遥先张大嘴巴。然后瞪了她一眼道:“你就一刻不能闲!这样焚琴煮鹤的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梦见过满山的鸟儿?”
红椒听了不解道:“为何梦见满山的鸟儿?”
田遥将一粒莲子掰开一半。托着递给她,恐吓道:“被你射死的鸟儿找你索命呢!”
红椒接过莲子吃了,使劲笑道:“梦见是梦见了,不过不是找我索命,是感谢我呢。”
田遥诧异道:“为何要感谢你?”
红椒得意地说道:“感谢我让它们早日脱离畜生道。重新投胎做人啊!”
说完纵声大笑。
田遥也忍不住笑了,对她无法可想。
这时,一个婆子送了纸笔来,枫叶接过,在桌上铺开,又研磨。
田遥随手挥洒。先替红椒画了一幅仕女图。
红椒凑过来看了看,欢喜地问道:“你就这么随便一画,怎们就画好了?”
田遥含笑不语。展开一张更大的纸,将上面两角用镇纸压住。
过了一会,才凝视着她道:“作画也好,作诗也罢,都是要灵感的。我这会子根本不用想。满心都是……”
他停住不说,只望着她。
此情此景。胸有成竹,自然能一挥而就,不需思考选材,不需斟酌思量。
红椒觉得心似乎飞了起来。
果然香荽妹妹就是聪明,她忍一忍还是值得的。
这样一个人,是值得的她忍耐宽容的。
她抿嘴一笑,催促道:“再画呀!就画一幅——”她四下一打量,拍手道——“画一幅美女戏水图。我去蹲在那水边弄水……”
说着就要往亭子外跑。
田遥一把扯住她,笑得失声道:“你别兴花样了!装模作样做那些假象干什么?你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坐好呢!你什么也不用做,我自然知道画什么。”
红椒不信道:“我什么也不用做,跟傻子似的坐着,你知道画?”
田遥逗她道:“你本来就傻。我画一个傻子才生动呢!”
红椒听了,推了他一个趔趄道:“你才是傻子呢!总是自以为聪明。”
田遥站稳,慢慢收起笑容,点头道:“我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红椒听了有些不安,忙道:“快画吧。太阳落下去了,要凉了。”
田遥便转身,泼墨挥毫,不消两盏茶的工夫,一幅画就成了:成片莲叶中间,浮舟亭上,一个女子斜倚在栏杆上灿笑;她的前面,一个头戴方巾的少年书生正对她诉说什么;一只蝴蝶停在远处的莲叶上,似乎不受他们笑声的影响。
夕阳、残荷、悠闲的鸟儿、静止的柳枝……都衬托出秋日傍晚的图景。
红椒看后愣住了。
这是田遥头一次将他们两人画入同一幅画中。
果然是胸有成竹,这图景跟刚才的情形虽然有些差别,却依旧那么真实动人。
不,比以往任何一幅都更动人。
红椒虽然不会画,但在田遥的影响下,赏鉴能力却是一流的。
她仔细看着图中两人,相视而笑,是那么和谐、自如,想着其中的寓意,忍不住脸就红了。
田遥轻声问道:“喜不喜欢?”
红椒转头,夕阳从亭外斜照进来,将她整个人都染上一层魅丽金光,一如图中所画,她灿然笑道:“喜欢!”
枫叶大惊小怪地叫道:“田少爷跟姑娘现在说话的这个样子,才跟画儿上画的一样。莫不是田少爷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