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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乔仁笑了笑,因为他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敏感,甚至是整个乔府上下都不愿提及的事。
见乔仁避讳这个事,他施慕白也就不在追问。
“我们往前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家的藏书楼。”乔仁说着话,就拉着施慕白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出现了一座小石桥,石桥对面有条小道,直通上面的一栋阁楼。如果不走这座小石桥,而是往前走,就会走向一条游廊,那游廊中间也有一个亭子,游廊下面是荷池,游廊对面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翠竹,翠竹后面就是后罩房,也就是乔府各房千金小姐和丫鬟住的地方。
差不多整个后花园就是这个格局。
乔仁领着施慕白走上了小石桥,走过小道,就来到了藏书楼。
这藏书楼住着一个举人,人称于老先生。
于老先生今年六十有二,真名于常之,二十岁的时候,于常之就考上了举人,只是在省试的时候怎么也考不上,省试就是礼部举行的考试,考上了就是贡士,然后是殿试,殿试就是皇帝亲考后来排名次,然后赐出身,比如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
于常之运气不佳,每次都考不上贡士,更别说殿试了。而且宋朝的举子不是终身制,只有三年有效期,这三年中举子可以免税,有点小优待,但是三年一过就得重考,考不上,那对不起了,你就不是举子了,降为秀才。于常之气愤就气愤在这里,每三年一考的举子,他都能考上,可就是考不上贡士。好像他一辈子与贡士无缘,只能和举子相伴。所以有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常举人。笑他生来举子命,莫想功名身。
考了许多次后,最后他也心灰意冷了,举子就举子吧,也不奢望了。于是在他四十五岁那年,进入了乔府,在乔府当起了私塾先生。这一当就是十七年。
于先生住在这藏书楼,就是为了方便看书好增加学问以图功名,因为这里的书多。同时他也肩负着打扫和管理藏书楼的责任。如果谁要来这里看什么书或找什么书,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出来给你,如果要借书回去看的话,那就得登记。相当于是藏书楼的管理人员。
“施兄,里边请。”乔仁领着施慕白进了藏书楼。
一进入这藏书楼,施慕白就感受到了浓厚的笔墨风采和雕刻艺术。但见墙壁上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幅”,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各种花样。
“乔仁少爷来啦。”一个老者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施慕白闻声望去,通过左边墙上的镂空窗户眼里看去,可以看到一个头发斑白且留着胡须的老者从椅子上起身朝外面走来。
“学生见过先生。”乔仁朝走出来的老者施了一礼。
这老者就是于老先生,也是乔仁的启蒙老师。因为乔府上下凡是十三岁以下的孩子都做过于老先生的学生,谁让他是乔府的私塾先生呢。十三岁以后,就得去书院学习了。
于老先生手里捧着一本书,方才似乎正在书房里看书。他眯起老花眼看了看乔仁,又看了看乔仁身边的这个陌生人,对于这个陌生人,他觉得看上去有点似曾相识,于是他问:“这位公子看上去有点面熟,赎老夫年老记不住,不知是府上那房家的公子?……”
这话一出,施慕白心中一紧。
旁边的乔仁也不惑的看向他施慕白,接着又看向面前的老先生,他摇头一笑,对老先生说:“先生,你真是老眼昏花了,这是我京都来的朋友施慕白,人家可是考取了功名的人,是进士出身,比您的学问还大呢,那会是我那几个没出息的堂哥堂弟,您认错了。”
“进士?”于老先生诧异的看向乔仁,然后眯起了眼又开始打量起了施慕白。
“晚生施慕白,见过老先生。”施慕白向其施了一礼,将头微微低下。
于老先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着施慕白,令施慕白有点不自在,同时边上的乔仁也感到尴尬,赶紧说:“好了先生,您去忙你的吧,我就是带我朋友来参观参观我家藏书楼,您不用管我们。”说着话,就拉着施慕白去了楼梯处,朝着阁楼上走。
上楼的施慕白回头看了一眼那还在盯着他看的老先生,什么话都没有说,便转头继续上楼。
老先生一直用疑惑地目光盯着楼梯,甚至跟着脚步来到了楼梯口朝上面张望,想要再看看这乔仁的朋友施慕白,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口中开始喃喃自语着什么。
同一时间,乔府外宅的院子里开始忙碌了起来,丫鬟老妈子和下人都在忙碌,一切都是为了准备晚上的家宴。也可以说是为光临寒舍的施慕白接风洗尘。毕竟今晚上还有一出大戏,不能怠慢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第15章惹怒施慕白
前院在杀猪宰羊准备晚宴。
后花园的藏书楼这边则是书香四溢。
乔仁陪着施慕白在阁楼上参观,看到一本书,就取下来阅读翻看,好似无聊。
最后于老先生也来到了阁楼上,开始向施慕白讨教学问,毕竟他于常之考了一辈子,始终是个举人,而他施慕白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巨大的落差怎能让他于常之释怀?于是就来讨教。
施慕白自然是讨教不敢当,但皆是有问必答,客气有加。
乔仁见两人在讨论各种枯燥乏味的学问,而且没完没了,觉得实在无趣,就说自己有事先离开,等一会儿再过来。于是乎,藏书楼里就剩下了于老先生和施慕白。
“施公子年纪轻轻就博古通今,学识渊博,许多见解都是老夫闻所未闻,令老夫茅塞顿开,实在令老夫叹服!你能金榜题名考取功名,真乃实至名归。”
“老先生过奖了,晚生只不过是常年走南闯北,见得多了,体会多了,集众才之学汇于己身,才有晚生今天的学识。”
看着施慕白如此谦虚有礼,于老先生是连连点头以示赞赏,只是随即就一声惋叹。
“老先生为何叹息?”施慕白好奇的看向他。
于老先生凝视着他施慕白,声轻语长:“看着施公子这般谦逊有礼,老夫不觉就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于老先生又是一声叹息,然后来到了窗前,看着那后花园一隅的葱郁翠竹,仿佛他这历经了岁月沧桑的目光能看穿那葱郁翠竹,直达翠竹后面的哪所被紧锁的孤独小院。
施慕白也来到了窗前,顺着老先生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那葱郁的翠竹。但紧接着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若他还在,差不多也应该是你这个年纪了……”老先生说着话,将目光移到了施慕白身上。
施慕白没有看老先生,目光平视前方,看着远方的天际,嘴角微微勾笑:“他是谁?竟能让老先生如此惋叹。”
老先生又是一声叹息!
“他是府中的少爷,谦逊有礼,天资聪颖,却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老先生的语气中夹杂着丝丝怜悯,目光也看向了别处,继续说着:“他明明是府中的少爷,却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去私塾念书,不能去别处游玩,没有父母陪伴,也没有孩子和他玩,甚至白天都看不见他,只有黑暗里才能看见形单影只的他,也只有这个藏书楼是他唯一愿意来的地方,来了就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默默看书……”
说着话的老先生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这个阁楼的最里端角落,哪里没有阳光照射,被书架挡着,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孩蹲在哪里看书的情景。
施慕白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老先生还在说:“记得有一次他突然给我端茶递水,我不渴,他就用他的小手给我捶腿,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直到逼急了,他才找来一本书,把书翻开指着上面一个字,原来他不认识那个字,可又不好让我教他,只得来帮我做点事来换取。这是多么小的一件事,别人轻而易举可得,同样是府上少爷,他却要用此方式来换取。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在这阁楼里教他认字,他就经常给我端茶递水,一口一个于爷爷叫着,比我的孙儿还好,乖巧懂事……”
……
“可命运总是那样的不公,我记得那天晚上他说好了要来看书的,我都给他留好了门,可一直都等不到他,我心想他也许忘了,又或许累了,睡了吧。可谁曾想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了他当晚夭折的噩耗……老夫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明明头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夭折了呢?他当晚没来,我为什么就没有过去看看他?……多好的孩子啊……如果说这府上的少爷小姐们,有谁能够考取功名,那么恐只有他了……可惜,可憾,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