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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节


说着话,摸了摸这侄儿的头,目光看向铁蛋,他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他铁蛋的臂膀:“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有自己的路,而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你自己的路,你的路你走得很好,哥很羡慕你。哥也知道你对哥的不舍,但哥又何尝不想留下陪你多走一段路,又何尝愿意去孤单一个人漫步时光?哥也有哥我路,虽然这条路很孤独,很漫长和无期,但我至少可以回来见到你,又一丝一丝安慰和温暖,而姐呢?她难道就不孤单,就不害怕吗?她是被哥丢下的,她的处境定比我还不好,所以哥的路,就是找到她,哪怕是她的一具尸体。”
铁蛋知道劝不了了,知道望着他问:“哥,你还回来吗?”
这个问题,施慕白沉默了。
不是他不想回答,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漫步去哪儿?是继续回过去,在过去里徘徊,还是去未来里漫步,他不知道。就算自己能回来,恐怕那时候又是一番物是人非。
“慕白兄,我也不想劝你什么,也知道劝也劝不动,埋入黄土之前生能再见你一面,已了却了我的遗憾。这个……”胡须斑白的周星递来一支长笛,看着这长笛说:“这是你以前用过的笛子,当年你消失后,我就替你收起来了,这些年时常会想起你,想起你就把它拿出来看看,也吹一吹,可怎么也吹不出你当年的笛声……现在物归原主,希望它能在你孤单寂寞时打发时间,也能时常想起我,想起在这个时间,你有一个兄弟挂念着你。”
看着周星递来的这支长笛,他不免回想起了潜伏在乔府里的点点滴滴,那些压抑着的寂寞、怨恨、腹黑、乃至忧伤通通由这支长笛宣泄出来。一副又一副画面,无论过了多少时光,在这支长笛中都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人有生命就会有回忆,你无法抗拒,也无处逃避
你是尘世中的人,回忆便是你的影,值得回忆的总是刻骨铭心的难忘,曾经的感动:无论苦涩,无论甘醇,无论欣愉,无论哀伤
他接过了长笛,也拥抱住了周星,闭着眼:“我会记得,我的生命中有一个说话从不靠谱却是友谊最深最铁的好兄弟,他叫周星。”
一行人,来到了诡墓前!
诡墓还是那座诡墓,没有墓顶,只有一个周边杂草丛生的框架和那墓穴入口!
只是,此刻诡墓入口前站了一个人。一位老者!
“慕白兄,他怎么来了?”周星认出了那位老者。
施慕白一样看见了这位老者,他就这样凝视这位老者。墓穴入口的老者也凝盯着他施慕白。
“乔仁,你是贼心不死还是怎么的?”周星质问这位老者。
不错,这位不速之客就是乔仁。
当年乔仁算计施慕白之后,周星和乔仁就再也没有了往来,甚至这些年即使在大街上无意碰见,也假装视而不见。
“听说老朋友要走了,我来送送老朋友,不行吗?“乔仁没有理睬周星,目光就盯着他施慕白,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施慕白手拿一支长笛,来到了他乔仁面前,望着眼前这位老人,他的心绪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多少恩怨都因他乔仁而起,曾几何时恨不得吃他乔仁肉,喝他乔仁血,可此刻看到他老态龙钟年迈体虚,竟没有恨,只有无限的尴尬和长叹。
“很感激你能来送我。”
乔仁不说话,就这样凝视他。
施慕白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彼此凝视。
“大家都老了,唯你不老,你说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还是对你的恩赐?”
施慕白不言。
“不知为何,这些天感慨特别多,时常会想起当初风华正茂的我们,想起当初你,我,周星,我们一起从临安回江州时的场景,一路上我们对酒当歌,谈笑风生,江州码头下船的时候,我们各自雄心壮志赋诗一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说着说着,乔仁的眼里已泛起了泪光:“原以为,我们三人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乃至兄弟,奈何命运的捉弄,你我互相伤害互相算计,你现在孤家寡人,而我也一直活在悔恨和歉疚中,我们三兄弟从最好最铁的朋友反目成仇……你要不是妖孽,该多好。”
“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周星走了过来。
乔仁将目光投向他周星,看着和自己一样年迈的周星,他苦涩地笑了:“这些年,你我老死不相往来,是因为他;原以为我们就这样了,不曾想你我还能面对面说话,而这个原因竟还是因为他。周星,我很想问问你,你我相识比他施慕白早,为何你把他当朋友当兄弟,却把我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
三人,以一个等腰三角形的站着。
曾几何时,他们三人风华正茂是最好的朋友。可如今两个年迈,一个模样依旧。
乔仁的质问,让他周星看了一眼施慕白,沉了口气,看着他乔仁:“这个问题,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非要找个理由,我想是感觉吧,与你们之间的恩怨无关。慕白兄给我的感觉是真性情,即使他对我隐瞒了很多,但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很真实也很踏实,没有丝毫杂质,是朋友就是朋友;而你,给我感觉你有那么一点不真,有点虚,也许是因为在你眼里,利益高于一切的缘故。”
第259章苦尽甘来
周星的回答,乔仁苦涩的笑了。
有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
一片,一片,起起落落,犹如那啼笑皆非却又支离破碎的人生。
“乔仁。”
一直不曾开口的施慕白说话了,他凝望着乔仁:“我很想在称呼你一声乔兄,但我想你恐怕也不愿意听。你我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在理会,如今我要走了,你能送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很感激,也希望你能放下这段恩怨,起码活得不会太累,有时候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累。“
“我能放下吗?”乔仁眼里泛有泪光,轻轻摇头:“又放得下吗?那可是我爹啊,我引狼入室让你杀了我爹,害我亲手葬送了我小妹,我家破人亡,这不是你和我面对面的恩怨,不是放下就能轻松,而是内心的折磨……永远,永远,直至死亡。”
施慕白闭上了眼。
“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再回来……”
乔仁走了,泪在他脸上流淌。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不想陷入痛苦的回忆,不想恨你却又拿你无可奈何。走吧……走吧……”
施慕白转头望向一步一步离去的他,望着他那落寞的背影,那已不是当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乔仁了,只是一个处于内疚和痛苦回忆中的年迈老人。
人,穷其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一家人的温饱?
还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又或是实现远大的理想,功成名就?
都是,也都不是。每个人有不同的答案,只有在不如风烛残年,回首一生,才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望着乔仁那落寞的背影离去,施慕白见到了乔仁那个方向的一片树林里,站了这样一群人。他们分别是:父亲乔英,母亲马氏,义父施半仙,还有坐着轮椅的四叔乔杰,身后是四叔的妻子;还有乔老爷,乔国厚,以及乔微音,乔枝……
他们似乎从坟墓里爬了起来,站在那树林里默望他施慕白,目送他离开。他们的眼神各不相同,似恨,似痛,似爱,似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