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陆离记 > 第15节 >

第15节

天黑前三人到达应池县的远福客栈。掌柜一听来历,立马露出惊叹神色,“真亏你们敢走。那的乌鸦会吃人。”他怕遭厄,又爱闲话,故意将声音压的很低,“现在人都管那里叫安息村,请了法师道士成群成群的过去,压不住呀。”
王尹乐道,“掌柜说的是,我家侄女差点着了道。”
漪涟没来的及瞪他一眼,掌柜可怜的小眼神就飘过来了,“呦,小姑娘吓怕了吧。没事,你们多住几天,本店赠送自制的热枣汤,入口顺溜,口齿留香,想不想试试?”
漪涟压不住心里仇意,赶忙笑着道好,“叔带我出来走亲戚,吃啥喝啥都算他的。你们一会多聊聊,都是生意人,肯定谈得来。”
“哦?这位先生风度翩翩,看着像是大家公子。不知是做什么生意?”
漪涟抢在柳文若前头,“做古董生意。”
掌柜一听,眼珠子顿时程亮的就和宝贝一样。柳文若很无奈,一声幽幽的‘姨父’被王尹给挡回去了。
王尹满不在乎,钱的事从来不用他愁心,“掌柜的,你方才说安宁村请了法师?”
掌柜本来是不预备再谈这档子事,谁让钱是大家的良师益友呢?他将三人领到一张隐僻小桌,煞有其事的开口,“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旁人我一般不给说,但你们……呵呵,本掌柜好交朋友,就破例与你们说说?”
王尹颔首,“有劳。”
“安宁村从前就是小村子,常与亘城做些小家子的买卖。你们该知道陆华庄吧?那里什么都收。安宁村许是钱多点,被土匪瞧上,整个就放火烧了!”掌柜形容的有声有色,“当年郡长带了好些人去帮把手,阵势把全郡都给吓着了。我老婆娘家有人在郡府里当差,回来之后说那场面可惨的呀~他半月都没睡好觉。”
掌柜‘啧’了两声,“全村没几个逃出来的,火扑灭后把那些焦尸一排,哎呦喂,太吓人了,各个皮焦肉烂,有几具都快烧没了。你们刚才瞧见那坟包了吧?没立碑的都是认不出的。据那娘家人说,他搬的那句尸体最恐怖,脸还没烧着,眼睛整个瞪出血,死不瞑目啊。”
说话期间漪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年的大火势劫匪放的?
似乎哪儿不太对。
正想着,忽见二楼廊道穿过一个人影,莫名眼熟!
漪涟眨眨眼,他怎么会在这?
“发傻看什么?”王尹问。
她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有劳掌柜给我把饭菜送房里。”
掌柜立马换了笑脸,“好嘞——”他收了碎银子,乐乐呵呵赶着回后厨,突然记起一事,“客官夜间记得把窗门关紧咯,这儿怪事多。”他冲着楼道喊,漪涟早没影了。

第二十章 巷中魅影
夜,沉的很快。犹如石坠深海,除了无边死寂,仅有难以喘息的压迫。
县里人迹蓦然消失在夜幕中。
在某道街角上头,一双绿而幽亮的眸子目视着街角空洞处。它戒备的弓起背,好像那里有谁悄然而至。
突然,一只被遗落在门前半破箩筐无故翻到,扬起砂砾,惊起夜里一声哀嚎,是夜猫的尖嗓。它开始激灵狂奔,踩着慌忙的步子穿过屋脊,纵身跳入黑暗里。而街角的箩筐还滚落在原地摇摇晃晃,吱呀作响。
漪涟睡得不安稳,被褥散发着霉味,只能和衣入眠。
她在半梦半醒间总能听见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黑压压朝她卷来。在成群的坟堆里,有模糊的影子们在来来晃晃,起起落落,那绝不是人行走的步伐。然后,坟堆动了,好像心脏律动,一下一下,上头的沙土纷纷滚落下来,大约有某种活物要破土而出。
她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那一个个鼓动的坟包。
然后——
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响彻夜空。
漪涟猛地坐起来,酥麻感从脚尖游走全身。
她翻身下床,飞快拖着鞋跑向窗户。在推开窗门的瞬间,阴森森的风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切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应池县静如鬼城,幽邃的死寂。满眼只有房屋僵硬的轮廓,不见半星灯火。
漪涟胸口剧烈起伏。她,在做梦?
正想着,一阵奇妙的吟唱借风飘来。在乌云遮月的阴霾天里,咿咿呀呀,隐隐约约……
吟唱之声一路由远而近。低沉的嗓音裹着铃响和铁链摩擦声,相幢激荡。
越来,越近,越听,越明!
和梦中一样,她屏息紧盯着融于夜色的街头。紧跟着,她看见光影交界之地,一个个似人似鬼的东西钻入视野!他们手脚捆着铁链,浑噩的穿行在窗门紧闭的小巷间。借着月色一闪而过,漪涟不确定自己所见,默默于心下感叹,他们的样子不像活人。
赶尸?
这是她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轶闻录里有此记载。
漪涟的心跳愈加有力,三分兴奋,三分恐惧,余下四分是为跟在最后的那个人!
随着咿呀的吟唱声逼近,刺耳的锁链声撕裂着神经,她竖耳躲在窗后不敢有大动静。
她早已将掌柜的话抛诸脑后,抓过外袍就追出去,一直追随着似有若无的脚步走出县城城门。
这条路,是往安宁村去。
客栈中。
早已熄灯的雅间重新燃起了软黄色的亮芒,仿佛避人耳目的隐者又现身于月光之下。王尹喝着柳文若另外准备的太平猴魁,心情甚佳。
“那丫头出去了?”
柳文若道,“是,刚走不久。”他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的镇魂曲,很不舒服,“难为陆姑娘不害怕。”
王尹似笑非笑。
柳文若为其添茶,“我去探望时晚了一步,不过从她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放下茶壶,将一张宣纸规规矩矩的搁置在王尹面前的茶几上,“陆姑娘睡前像在练字。她很小心,写完的纸张全毁了,我在烛台边发现了灰烬。不过应池的宣纸太薄,笔墨容易渗透,我凭痕迹连成了这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