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漪涟感知到气氛不对,眼神一凛,手暗暗移到剑柄上,“你真以为借以神名就不会有人查?杀了一个还会有一个,我死了,司徒巽会查,司徒巽若有个意外,你就真捅大篓子了。这事到不了头,劝你尽早收手,或许还能挽救一点。”
“那我便能保多久是多久。”洛雨晴决心道。
掐着尾音,她飞快挥起短刃,利用月色反光对着漪涟双目一闪,突如其来的光线果然令漪涟眼前一白,紧跟着就听见对方脚步迅速逼近。情急之下,她扔开灯笼,用佩剑来挡,亏得反应机敏,刀刃相触,清脆撞响,还真被她挡下了一击。赶紧睁眼看,匕首几乎逼在门面上,忒险了!她暗自唏嘘,回庄后可不能再荒废武学。
谁料洛雨晴并非冲着她而来,收了匕首俯身蹲下,向着八仙花丛里探手一取,竟拿出一端三指粗的麻绳!
漪涟还奇怪,麻绳不是被她放回了杂物房?
不管对方有何用意,她觉着东西抢过来准没错,主动迎上去,先下手为强。洛雨晴看似娇小,手劲甚大,漪涟则凭着混乱的招式投机取巧。两人徒手过招,一时间真没分出高下。
洛雨晴以退为进,一边解招,一边后退,三步之后突然一定,猛地用力抽起麻绳。
几乎是同时,漪涟感到脚步一滞,紧跟着一股更大的力量将她的双脚束缚起来。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为时已晚,洛雨晴以极快的速度撞过来,直接将她推入了身后的孤井之中。在脑袋和肩膀生生嗑上井壁后,她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猛吸了一口气!
“阿涟——!”
井边被丢弃的灯笼烧起来了,点燃了周围的八仙花,好比噩耗,看得是惊心动魄。中了调虎离山计的司徒巽闻风赶来,正好借火光看见漪涟被推入井中的一幕,呼吸几乎停滞。
他如风般冲上去,不顾洛雨晴,欲先夺麻绳将漪涟拉起来。洛雨晴岂能视若无睹,右手绕了几圈将麻绳缠得更紧,左手出招阻挠他行动。
“放开她!”司徒巽低吼警告。内心烈火灼烧,话音冰寒彻骨,眼中冰火相互肆虐,单单一个目光便叫人胆寒。
洛雨晴心生怯意,但依旧倔强咬着牙,“不要逼我!”
两人互不退让,固执抢夺麻绳,司徒巽拉起一寸,洛雨晴便放松一分。
麻绳绷得很紧,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声音。垂在另一端漪涟被拉着上上下下,半个多身子全浸没在水中,睁眼闭眼皆是一片黑暗。除了井外拉扯的力量外,水里似有一股冲力,一波波朝着她袭来。
血气涌入头顶,又承受水的压力,她憋得一口气逐渐被消解崩溃,耳边嗡嗡作响。无奈井很狭隘,她想要曲身向上不容易,反而在井壁上磕磕碰碰撞了一身的伤。她无意摸了一把,井壁上全是青苔,滑溜溜的根本无法借力。她是切身体会了林二死前的感受,一种慌乱的恐惧阴霾般笼罩而来。
偏在这时,麻绳另一端又传来一阵力量,一上一下害的漪涟呛了好几口水。她感到鼻腔剧烈发疼,意识在不知不觉中没那么清醒了……
司徒巽的脑海几乎也是空白的。他清楚漪涟的水性和功夫一样半调子,若是……他不敢往下想,也没有余力往下想。
“最后一次,放手!”他抽出佩剑,带出撕破夜空的寒意。
洛雨晴眼里泛着泪光,倔强不屈,于月色里无比明亮的注视着他。
司徒巽不再犹豫,垂了一下眼帘,气息突变,再睁眼时,目色比剑光更冷。他直挥剑刃而下,黑色的衣角飘扬,凌厉的剑气将水雾和月色连同风一起切开。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剑头灵动一挑,洛雨晴手筋瞬间被断,鲜血直流。
啊啊啊——!!!
尖叫砸碎了月夜宁静,血液飞溅,染红了白皙的手。
司徒巽手疾眼快,剑起剑落后立马拽住了急急滑入井口的麻绳,然后迅速拉起,将漪涟从井里解救出来。
“阿涟,你怎么样?!”他屏息呼唤。
还差点,漪涟没有晕过去,猛吸了几大口空气后拼命咳嗽。多亏她反应比较快,入水前吸了口气才不至于丢了小命。缓了好一会,终于积了点力气,“咳……咳咳,咳,真一口气过去,就罢了。万一整得半死不活,我,我可不敢拖累庄里……咳咳,你说太师府,养不养,闲人?”
还会开玩笑,应该没事。
司徒巽总算也喘了口气,他温柔替漪涟拨开额前的发丝,心疼将人拥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低哑道,“我养。”
第五十五章 画藏玄机
月隐月现,漪涟坐在地上靠着司徒巽休息,眼皮半搭着,神态疲累。八仙花多有水雾,火焰烧了一会就逐渐平息下来。
夜,重回宁静。
只有洛雨晴趴在八仙花丛里狼狈低泣。
司徒巽胸前的衣物被染湿,他收紧了手臂,“冷不冷?”
漪涟阖着眼,“这都六月天了,冷啥呀。”她抽了把鼻子,还有点隐隐的疼,“只是接着林二的后头泡,总有股不好闻的味。”
洛雨晴低低呻吟,剧痛让她满头细汗,方才已经昏迷了一阵。
漪涟道,“这井挺有意思,不像地泉水。虽然蛇仙庙离城门很远,但与苍梧河很近,仅隔了一条山脉。”
话点到这个位置,洛雨晴没有东西可隐瞒,苦笑道,“这井是数十年前建造新城时引入,水道直通苍梧河。只是年岁久了,知晓的人已不多。”
漪涟猜想,“是不是从林二大闹蛇仙庙开始就是你的计划?”
她曾向看管庙宇的小哥证实,当晚林二入庙时很清醒,且三人并未带酒入庙。白脸小哥中途离开过半时辰,但蛇仙庙来回最近的酒家便需这个时间,不足以让林二外出买酒再喝的酩酊大醉,所以当晚肯定还有后来者。
“当晚情由官府一查便知,所以你要费心伪装成神罚。”漪涟垂眸,缓了下气,“也或许你还有其他不愿让官府查的理由。”
司徒巽感到疑惑。
洛雨晴拼力支起身子,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你是为了那晚留宿之事怀疑我?也对,于素未谋面之人,我态度过了些。”
漪涟否定,“倒不为此。我当时只以为你看上我师兄了。”
司徒巽无奈,“……阿涟。”
漪涟不讲玩笑话,“直到你说我受了风寒我才察觉不对,病没病自己总比旁人清楚。我有位师兄精擅毒理,他曾说过轻药量的软骨散和迷魂散能够伪造风寒假象。”
司徒巽听罢,回忆起当晚的情形,“晚饭你我同桌,洛家人也在。为何只有你中招?”
“这不难办。”漪涟回应,“别忘了,傍晚说话时洛雨晴曾亲自给我们泡过茶。”
司徒巽问,“药在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