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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眼下计划兵发京城,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如果君珑师出有名,他们就没有发兵理由。可若是截下这道圣旨,不论陈总管,周胥在场……即便是最后成了,那个位子坐的也名不正言不顺。
篡位造反不是小事,李巽为难,是否仅剩一条路可选?
陈总管伴君多年,最擅长察言观色,见李巽贼吧没回应,知道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连忙改口道,“王爷,您若有要事与周大人商议,奴才一会儿再来?”
察言观色也是刑部的长处,周胥道,“圣旨是给王爷的?”
陈总管答说,“是晓谕百官的圣旨,奴才当然先给王爷送来。”
见周胥问及,李巽眼神愈发犀利。
周胥领略一二,煞有其事道,“眼下局势混乱,恐行宫再出内鬼,圣旨不可轻传。正好,本官方才正与王爷商议,陈总管不如先将圣旨留下,待王爷阅后再行通传。情急之时,规矩当有变通。”
事发当日,陈总管就知大事不妙,当然答允,“如此便先交予王爷。”说罢,双手奉上。
周胥接过圣旨,不动声色的打发了闲杂人等,独自留下。
霁月堂仅剩两人,气氛格外凝重。面对即将绷断的弦,周胥竟是不动声色的直直跪到堂中,丝毫没有文人酸气,一句话带着大义凛然之气说得坦诚布公,“王爷,臣在此,圣旨也在此,任凭处置。”
李巽略有惊讶表露,冷静一思,不敢低估周胥的本事,况且如今还未到万不得已之时,“周大人既然打发了陈总管,必是有所考虑。在本王决定之前,周大人不妨先把意思摆明。”
周胥首肯,依旧痛快,“臣斗胆问王爷,清君侧之外,您是否还打算清君?”
李巽迟疑片刻,正视于他,“皇者在上,为民谋利,而非图民之利,皇兄所作所为,难以称得明君。单刑部一司,几桩案件未决,又有几桩是皇帝以权谋私,周大人定然必比本王清楚。”他直面周胥,“话说至此,周大人应当明了。”
周胥点点头,“臣明了。”
李巽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那周大人决议如何?”
“若是臣执意要将圣旨晓谕百官,王爷是否会取臣性命?”周胥反问。方才陈总管道明来意的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杀意。
李巽眉目不动,凝视良久,见周胥直挺挺跪在面前,不觉徐徐叹了口气,“周大人助我良多,本王不愿杀你,可迫使一人辞官归乡的借口还是有的。”
周胥听罢,面露愁色,却是不顾身份斥责了一句,“当真儿戏!”
李巽诧然,听周胥继续道,“仁德仁心固然重要,一味仁慈却是软弱。王爷可想过,臣归乡之后不死心,即便撼动不了皇位,于民间造谣生事,胡言尔尔,您可还坐的踏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果决时万不可心慈手软。臣若真是铁了心与您为难,方才一瞬犹豫,您已然错失良机。”
李巽领会深意,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本王阅历不比大人,且江湖之道于宫廷权术差异甚大。若无您在旁提点,本王如履薄冰,不知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周胥道,“有关皇上德行,臣数次进言,每每无功而返。其在位数年,不只百姓遭殃,官场亦是乌烟瘴气。尤其刑部,多少冤案,他不过问也罢,金口一开,偏要臣下陪着一遭昏庸,委实荒唐!”他感慨无限,“蒙先帝看中,臣二十岁任刑部侍郎,二十五升任刑部尚书,到今将近四十年。原本的刑部乃正气之地,而今沦为污池,简直不堪入目。”
“本王曾听父皇谈及,周大人乃断案之奇才,不及而立已官至尚书位。”
“臣与王爷说过,人老了,还想豪气一回。既然皇上不听忠言,罔顾百姓江山,臣只好另觅明君。只要保我大兴安然盛世,也算不负先帝所托。”周胥捧出奏折跪下,“臣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李巽再一次郑重扶起他,“但愿本王不负大人信任。”他将前情一番详谈。
周胥谨慎用手势压住声,“此事还有谁人知晓?”
李巽道,“本是苏曜挑头,师兄在场。除了您,本王未曾与旁人说过。”
“小心驶得万年船,王爷万不可再提。另外还需提防苏曜。”周胥愁思酝酿,“此人心性如野马,不好驾驭。目的一致时,不失为利器,可若旁生冲突,他必是倒戈相向第一人。尤其苏家拥有独立势力,切不可给予可乘之机。”
不愧为中央重臣,此言一阵见血,李巽向来防备心重,深以为然,“多谢大人提醒,本王自有分寸。”
“不过眼下应先解决当头之患。”周胥道,“王爷提议让姜袁前往承阳说服刘恪,臣以为可行,既能周全百姓,又能解除我方危机。倒不拘君珑找了如何借口,挟持天子回京,已然坐实了意图造反的罪名。问题是承阳府戒严,姜袁如何入内?”
李巽倒有一个想法,“临江府戒严,师兄照样得以传信,因为陆华庄有独特的联络方式。君珑何等聪明之人,肯定早有安排。”
周胥的想法不谋而合,“臣正想提议,柳文若或可利用。如果他知晓内幕,能让姜袁进入承阳,我们不惜用些手段。”他主动请缨,“王爷,不如交予臣来办,臣在刑部多年,审一个人的办法还是有不少。”
李巽犹豫了一会,颔首。
霁月堂外明媚天,午后炎热,树上知了叫唤得更欢了。
屋檐下的阴凉处,漪涟渗了一身的汗,不知是暑热所致,还是紧张。她抿着嘴,护着怀里的东西,是唯一能令姜袁进入承阳府的东西,而今成了心头大患。
她是肯定要见君珑一面,料定陆宸和李巽不会同意,必须悄悄进行。此一来,定会陷柳文若于危境,若是放出假线索,又不知会害了多少人。
于知了乱鸣中踌躇半晌,漪涟望天深吸一口气,毅然推门而入。
两人的交谈被打断,李巽尤为惊诧,“阿涟!”
除了门前那几步,他没有听见多余的脚步声,不禁提着一颗心,“你来多久了?”
“刚到。”漪涟故作镇定,“说什么了不得的事,大白天还关着一扇门。”
周胥帮衬道,“臣与王爷正商讨统筹之事,尚未定论,不应与外人道。”
漪涟神情再寻常不过,“正巧,帮我哥带句话,他已经找到法子将消息传出去,不过要他亲自牵线,让你们赶紧定个时间,宜早不宜迟。两方配合得当才能左右夹击,不然打草惊蛇还闹笑话。”
两人听完当即陷入沉思。
周胥不擅作战,想法是刑部一套,“眼下布局初成,没有十分把握,贸然出兵怕是不好。”
漪涟补了一句大实话,“承阳府已经严阵以待,不出兵是等死。”
周胥苦无对策。
李巽心里已有计较,“方才已与董尚书商讨一法,可直接于边境落雁城集结兵力。一来临近承阳关口,敌方动静了然,若他们先发制人,我们不至于无法应对。二来两府交界处有片树林,可做我方掩护,亦可干扰敌方判断,拖延时间。”
周胥深思熟虑后点头赞同。
李巽决议道,“告诉董世、苏曜立刻准备,安排斥候先行探路,已集结的兵马迁往落雁城待命,等候下一步指示。”
令下之后,漪涟不敢多留,带着李巽口信,火速赶去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