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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只是,一个十年,已经委屈了她,现在……
“丫头,不哭了,带你去看样好东西。”平静一番后,君珑拍了拍她肩头说。
漪涟探出头来,沾了湿气的眼睛露出狐疑色。
君珑笑笑,“不信?”
“人家进京告御状,碰上运气好的还能瞧瞧皇帝长什么模样,岂知堂堂君太师好气派,说话不理,见也不见,架子比皇上还厉害,我小小老百姓,惹不起你!别是我抓了你什么把柄,准备骗过去一刀削了痛快。”埋了好久的怨气,她一口气呱唧了一堆。
君珑也不让她,数落道,“你死活赖着太师府不肯走,柳笙劝说你不听,派了几个人来接应,被你一棍三棍的打出去了,古董连带碎了好几件,你知不知道那件青花价值几何?把你直接拖去菜市口斩了都绰绰有余。”
漪涟是铁了心,“那你斩了我吧,反正银子还不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君珑被逗笑,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那还能怎么办,古董坏了就算了,你要是坏了,叔再上哪捡个丫头。”一手抱着她,一手捋顺她额前蹭乱的几缕发丝,神态何其多情。
漪涟心里一阵温热,一时看着他移不开眼睛。大概是有点害羞的缘故,心跳很快,心跳一快,说话不着调的本事也跟着发挥的淋漓尽致,“您是在使美男计?”
君珑目光灼灼,“那你中不中计?”
漪涟丢掉气势往怀里缩一缩,脸涨得通红,“……大,大不了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美景中的丫头愈发可爱,害羞起来更添了一分娇俏,真是恨不得抱上就走,从此逍遥天地间,哪里都乐得自在。可惜,那样可爱的人,不是他的。君珑怅然松开手退了两步,带着一股决然意味,“走罢。”
装作不知自己心动,装作不知漪涟的失落,他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走上小船,怀里空荡荡的全是冷风。要是再贪恋,怕就真的离不开了。
两人来到了无异阁,里面熏香幽幽。
方才漪涟是从无异阁出去的,那时没有点香,一定是君珑吩咐人来打理过了。
她跟着在后面进去,心里犹豫要不要再劝劝他放弃攻打落中,结果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转,愣是没有转出一个字。一来她不想君珑伤心,二来她也是自私,生怕一提战事又重蹈了那日在勤政殿的覆辙。好不容易才能说几句话,她不想聊恩怨家国,不想面对‘君太师’!
“丫头聪明,知不知我为何会建无异阁?”君珑在一帘珠翠前停下脚步。
漪涟还沉浸在方才的纠结中,摇头不语。
君珑垂眸,兀自答道,“因为朝廷太多狡诈之人,随时会有眼线盯着你,等着看好戏。所以无异阁周围没有楼宇也没有高树,藏不了人,说话办事都是最安全的。”其实他也是在保自己一条性命,亏心事做多了,总是会怕的。
漪涟拧眉别开脸,她根本不想知道朝廷那些险恶人心,更不想知道君珑的一步步算计。
结果君珑话锋一转,“因此,无异阁的宝贝也是最多的。”他随手弹了弹架上的一只夜光杯,叮铃清脆,“叔给你指挑明路。寻芳斋的宝贝可比不上太师府,要挑不如挑这的,肯定值钱。”
漪涟瘪着嘴看他,依旧提不起兴趣,又不是爱钱爱财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君珑却挺有兴致,拉着她撩开珠帘一路走到内室,熟门熟路的移开一块插屏,后边搁置着一只花梨大箱。箱子一尘不染,但颇有年月,应该是常常会打理。
“叔再送你几样东西。”说着,他用墙边挂着的钥匙打开箱子。
方才还说无异阁最多宝贝,漪涟也相信君珑的品味不俗,以为自己会看到琳琅满足的一大推黄金珠宝,结果箱子一开,令她大吃一惊!里面没有闪闪发亮的珠宝,也不是什么稀罕货,反而都是民家的玩意,有些甚至连隔壁村的王小四都不待见了。
漪涟茫然疑惑,情不自禁就伸手拿起一样,“这……是什么?”
君珑好笑,“绣球而已,丫头问什么傻话。”
漪涟当然认得手里拿的是绣球,问题是君珑怎么会有绣球?还有箱子里的其他东西,风筝、空竹、藤球、陶笛、拨浪鼓……每一样都不像君珑会有的。
突然,她看见一样东西特别熟悉,是一只木雕的小貔貅,她伸手拿起来翻看,果然和她放在陆华庄的一只特别像,不过木材不同,肯定不是同一只。
“听柳笙说我离开陆华庄以后,你闷闷不乐在庄门口抱腿坐了三天,是李巽送了你一只木貔貅你才高兴。”君珑笑容缱绻,微有无奈,“我不甘心,也找了一只差不多的,只是在箱子里多躺了十年。”
漪涟手一僵,愣住了。
君珑拿起陶笛继续说,“后来听说你喜欢玩陶笛,只是吹的不成调。早知道我不该买陶笛,该替你请个师父,或许小曲还能多学几支。”
漪涟心一抽一抽的疼,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风筝似乎只玩了一次,挂树上了?山里不适合放这个,下次记得和陆宸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君珑道,“此次去亘城,觉得城郊还不错,丫头下次试试。”
漪涟终于没忍住,哇的大哭起来,她是看明白了,大木箱子里装的全是她这十年里喜欢的、玩过的东西。就算不在身边,他还是记得,她喜欢什么,他都照样子准备一份,尽管东西等待了十年才一齐到她的手里。
“……既然不来找我,准备这一箱子做什么!”
君珑笑她哭鼻子,故作轻松道,“你小时候就特厉害,叔怕以后你要怪我不负责任,所以准备了一箱东西好交差啊。”
“你又不是我叔。”漪涟扑上去抱住他,心底的渴望从未有过的强烈,所以也很大胆,“你……你到底怎么看我的?我不把你当叔,你当我是什么?”
君珑惊愣,心咚咚快了两下,偏是玩笑说得不露痕迹,“你儿时还喊我哥哥,转眼成叔了,是老得快了点。”
答非所问,漪涟眼神微黯,勾住他脖子,“阿爹说我的名字是你给取的,你从来没当着我的面叫过,你叫一次来听听。”
君珑犹豫无言。
漪涟,亦是涟漪,轻微却动情,一波荡漾,不知止境。在遇见她之前,君珑以为自己的心已如死水,堆满冰层,谁料握了一只小手,冰化了,心软了,好比暖风吹皱一池春水,那涟漪正是泛在了心头上。可他是要行走在寒风里的人,受的了冷,耐不住暖,所以,从来不敢轻易触碰,“……丫头。”
漪涟挂着泪水固执争取,“喊一声名字又不掉肉,我等着呢。”
君珑迟疑了许久,终还是道,“……听话。”像是要隔出一道距离,他抽身退出来,用强撑笑容再说,“还有一样东西,放在榻边的架子上,你去取来看。”
若即若离的距离让漪涟很失落,袖子胡乱抹去眼泪,转身去取架子上的东西,“是紫椴的盒子吗?”
身后是君珑的声音,“是木盒。”
漪涟找了一圈,没发现架子上有木盒,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没有木盒。”
身后传来脚步声。
“叔,你放在哪了?”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