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与警察叔叔亲密接触,虽然不是审讯室,还是让我有些紧张,但我不怕,因为我没有投毒的可能和动机。阿桐偷我的鸡未遂,我已经痛打他一顿了,还有必要投毒吗?而且我从来没有去过阿桐的家,不具备投毒的可能性。再说打架后遗症也是不可能的,这都过去六天了,没有什么伤会过这么久才发作。
民警只是问话,没有说结论,对我的态度也不算太恶劣。后来阿桐的亲人和我妈、我师父都被分别问话了,最后民警说初步结论是中毒,带走了尸体和一些提取物,要等法医检测之后最终确定死因。我还是有些嫌疑,这几天必须待在家里不许离开村子。
我头脑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看到师父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阿桐是中蛇毒死的,脸上又有极度惊恐之色,那么害死他的必定是我曾经感应到的那条蛇妖!
阿桐不太可能惹怒了那条蛇妖,那条蛇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害死阿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胜玉婆为了嫁祸给我,通过妖物害死了阿桐!稍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做这么疯狂和歹毒的事,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坑害不了我,但那老妖婆已经丧心病狂,与疯子差不了多少,哪里还有理智和常识可言?
我极度愤怒,虽然陆成山害得我很惨,我也没有如此愤怒和痛恨他,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恨到了想要活活掐死她的程度。如果我懂得害人的法术,绝对会忍不住让她尝一尝,可惜我没有学会。我没有证据,无法向公安告发她,也无法冲到她家里说是她干的,这更加让我郁闷和烦躁。
师父按着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冲动,她要是真敢这么做,王法和人情会饶过她,天道也不会放过她!”
“天道?天道在哪里?”我怒不可遏,“我从小就听长辈和老师的话,做一个好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陆成山却害得我如此之惨;我只是打了几个小贼,却遭到这样的陷害,现在都闹出人命了,难道老天爷瞎眼了吗?”
师父默然,良久才说:“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盖棺定论这个成语,现在还言之过早。况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
我很郁闷,甩开了他的手,这种话只能用来骗骗小孩子,我是个成年人了。
师父也没生气,闷闷地抽烟,刚好我妈进来了,我们没有再谈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门外冲进了一群人,个个手持刀棍,杀气腾腾,为首的正是范强。我急忙拿起旁边那根已经截短只剩一米五的棍棒,向他们迎去,大吼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很能打,又拜了老林为二师父,所以众地痞被我一吼都有些迟疑地放慢了脚步。范强左臂还吊着,不敢一个人往前冲,以砍刀指着我,大叫:“杀了他给阿桐报仇!”
“慢着,我有话说!”我又大吼一声,豁出去了,“阿桐是你妈害死的,有种去杀了你妈!”
范强怒道:“放屁,明明就是被你打伤死的!”
我立即道:“公安局已经定案了,他是中毒死的,你妈请邪神害死了他,想要陷害我,不信你现在就去问你妈!”
范强愣了一下,看样子这件事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母亲有害死别人的能力,所以他比别人更容易相信这件事。其他地痞看来看去,莫名其妙,最后眼光都停在了范强的身上。
我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我敢对天发誓不是我杀的,你敢对天发誓不是你妈害死的?”
当着众“兄弟”的面,范强不敢不与我强硬到底,铁青着脸道:“你发誓!”
我立即举手向天:“诸天神佛见证,如果是我杀了阿桐,三天之内吐血而死!”
这个毒誓很有分量,范强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们不讲道德,无视法律,却很重一个“义”字,对誓言也是很重视的,我的镇定、义愤也让他产生了动摇。但这样一来他母亲就变成了凶手嫌疑,也就等于是他害死的,他拿什么脸见兄弟们?
范强下不了场,咬了咬牙,把刀刃放在左手背上划拉一下,立即血流如注。他大声道:“我以血发誓,不管是谁杀了阿桐,我绝对放光他的血!”
我再次冷笑:“大家都听见了,都是证明!”
众地痞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走到门口范强很不服气,回过头来狠狠一刀砍在门上:“我一定会查清楚,如果是你干的,我杀了你一家,还有你叔叔一家!”
我妈和师父在一边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吱声,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急急忙忙把前后门关起来。我也暗抹了一把冷汗,要不是范强对他母亲有些怀疑,今天难免要血溅七步了。
师父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你比你二师父强,不会单凭血气之勇,不仅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机,还离间了他们母子……”
我没好气道:“师父你太软弱,太忍让了,所以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们,换了是我,早就用法术弄死那老妖婆了!”
师父讪笑,接着拉着我的手臂:“走,我们出去逛逛,那些妖物应该还不能化形,肯定躲在阴暗的地方,出入总会有些痕迹可寻,只要找到它们,就有可能灭杀它们。”
我有些不信,要是这么容易为什么不早动手?
师父向我解释:“我之前不知道它们属于哪一种类型的邪物,有几个,所以无从下手,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知道了它们的本体,就容易对付了,大部分精怪在不能化形之前,只能凭着精神力量迷惑人、控制人,本体并不可怕。况且现在有火器,找到它们的巢穴,请公安来乱枪打死就行了。”
汗,师父是把我当成探雷器用了……
难得师父肯积极主动,我当然陪着他去找妖怪踪迹了。我们先从阿桐家附近找起,可惜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痕迹,太多人来往,有痕迹也早就被踩没了。接着我们扩大范围,搜索那些没人住的破房子。
村子后方有不少像我师父住的那种百年老屋,年轻人都到村外路边建新房或者到乡镇去住了,有的老房子已在多年没人住,有的仅有一两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住着,这种老屋最容易滋生邪物。有几个地方我感觉很阴森,可能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但都没有巨蛇活动过的痕迹,至于附体胜玉婆的邪物,我师父认为是黄鼠狼,这东西个子不大又狡猾,还真不容易找。
如果我体内的狐狸精能够清醒并帮助我,我就等于有了火眼金睛,小小妖物根本无所遁迹,可惜我无法换醒它,我的感应能力就像《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一样时灵时不灵,越想控制时越不出现。师父也不敢冒险唤醒妖狐,虽然按他的猜想妖狐不会害我,但猜想归猜想,万一又把我弄成植物人就惨了。
找了半天没有收获,我倒是从一个亲戚那儿知道了范强与胜玉婆大吵一架,吵架内容外人不太清楚。毫无疑问,范强去质问老妖婆了,老妖婆当然不肯承认,因此吵架。我暗松了一口气,至少短期内范强不会再带人来找我麻烦了,让我可以有精力找出邪物的巢穴。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凤头殿里面有三尊神像,千年大樟树正好三棵,邪物也正好三个,这是巧合,还是有必然联系?这是一个大问题,神像和大樟树我都不敢妄动,否则引起公愤,没等邪物害我,我就要被村民架到火堆上烧了。
第21章 神耶,魔耶?
我和师父在村中破屋里乱转,弄得满头满脸蜘蛛网时,村外一辆小型货车在笔直的大路上突然失控,冲进了稻田里,多人重伤。
城里的急救车要很久才会到,所以伤员先在老范的诊所里抢救,正在混乱时,胜玉婆突然全身乱抖,又蹦又跳,又念又唱,然后说是我得罪了树神,阿桐的死和刚才的翻车都是警告,必须再次大祭,并且我要亲自去磕头谢罪才能平息树神的怒气,否则全村遭殃。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信她的人都把她的话当成了圣旨一样,立即开始操办,不信她的人则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摆明了在妖言惑众,借神仙之名聚财并提高名气。但遗憾的是连番怪异和离奇伤亡事件,让超过八成的村民都站到了她那一边,反对她的人根本不敢多话。
更让人匪疑所思的是,村干部亲自带人来“抓”我,要我去磕头谢罪,并且这一次大祭的所费用要由我出。我的辩解根本没有用,我和师父硬是被他们拉到了三棵大樟树下,这儿已经聚集了几百人,烛火通明,香烟袅袅,大量供品正在源源不断抬来,包括了全牛、牛猪、全羊。
这一次大祭真要我出钱的话,我要倾家荡产了。
绝大多数人都对我怒目而视,不过还好没人朝我丢鸡蛋,那时在乡下鸡蛋还是挺值钱的。最终我和我师父被推到了胜玉婆面前,她眯着眼睛,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那不阴不阳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就是他,就是他,砍伤了树神,还从外面带来了一个妖怪,所有坏事都是他引起的,他是罪人!”胜玉婆突然跳将起来,夸张地指着我尖声大叫。
众人哗然,咒骂,面对这情形我反而冷静下来,趁着声音暂时平静一些时,大声吼道:“大家听我说几句,我家确实砍了樟树枝,如果树神真要怪罪的话,也是惩罚我,为什么我没事却害了别人?”
有一部分人清醒过来,纷纷点头,我紧接着说:“这三棵大树既然是村子的保护神,就应该保护我们平安,为什么还会祸及无辜害死人命?只有邪魔才会害人,正神是不会害人的……”
胜玉婆尖声大叫:“他胡说,我们村的灾难都是他带来的妖怪造成的,他命硬死不了,却害了别人!”
我以更大的声音盖过喧哗声:“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儿子偷我的鸡被我打了,她为了报复我一直在造谣,一直在害人,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这才是真正原因,这才是真相!”
胜玉婆大叫:“他回来后才开始出现奇怪的事,这就是证据,他回来时就像个死人,那就是妖怪附在他身上,现在妖怪醒了,离开他的身体了,开始害人了!”
我还真没想到老妖婆的反应和口才如此出色,我立即反击:“放屁,你口口声声说是树神发怒害人,所以要祭祀树神,现在又说我身上有妖怪,反复无常,可见你说的都是假话。我堂堂男子汉,人民教师,跟鬼神没有半点关系,倒是你这个老巫婆装神弄鬼,自己被妖怪附体了还颠倒黑白,反过来陷害我,有种你请你的神仙显灵给大家看看,你敢吧?”
胜玉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骂人话,说我师父施法救我就是最好的证明,很多人都听我奶奶说过我身上有一个妖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