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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大家将见证灯泡非人的更新速度。在此立誓!
  ——空灯流远 某年某月某日

☆、巨龙队
  城门开了,又是一场秋季狩猎。
  自由党人从厚重的橡木门阴影处走出来。老人和孩子挤在一起,妇人抓紧手里的包裹,壮年男子拿着匕首、剑和叉谷草的农叉走在外围。城堡里为数不多的士兵在两侧为他们护卫。
  他们是面包房老板的女婿,铁匠的大儿子,洗衣房女工的爱人……他们的剑不是最锋利的,很少有人骑马,他们的衣服因为前几天的战斗而伤痕累累。
  赛斯想,这将是一场简单的围剿。
  他的逻辑简单得可怕。皇急骑士团保卫王和他的臣民。自由党人不忠于丹顿,因此不能列入受陛下庇护的子民。
  对于叛党赛斯从未手软。
  他看到了安德尔森。
  他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被人用短刀抵住后背,强迫走在这一行人最前面。只穿了很薄的衬衣,脸冻成青紫色,纸片人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
  从那瞬间起赛斯没有移开眼睛。
  他听不清银发副官在侧身向他说什么,只看到自己的少爷走在赴死的队伍最前面,神色安静柔和,每一步奇迹般的走得很稳,带着身后的人一步一步向着东边的大路靠近。
  那瞬间赛斯觉得心脏的某一处被掏空了。世界突然变得死寂,只剩下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和安德尔森在雪地上坚定前行的单薄身影。
  随着队伍越走越近,赛斯觉得自己喉咙发干,说话的勇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最佳攻击时机已经错过了,他明白自己的士兵在疑惑,他甚至能听见他们不安的张望时盔甲碰撞的声音。站在他右边的哑巴骑士弗雷德只是沉默的望着即将发生战斗的地方。他在等赛斯发出命令,好带着自己的骑士分队策马冲锋陷阵。
  副官再次询问:“侯爵,出击吗?”
  如果文森特送出来的情报没有错,这是橡木城最后一批企图突围的叛党。这些难民里混杂着自由党在这里最高的骨干成员。他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名皇家骑士团的成员,每个看似忠诚的人都对他现在的位置抱有企图。放过这些难民,今天的事情迟早会传入柯帝士的耳朵里,他将面临金雀花大厅上接受处罚。
  罪名是……徇私和不忠。
  赛斯突然掉转马头疾驰出安德尔森视线,进攻的命令是由副官下达的。安德尔森有点不屑,杀过一次的人再杀第二次,需要落荒而逃吗?
  他很快失去思考的时间。
  利箭呼啸着擦过他的左边脸颊,脖子上黏糊糊的,应当沾满了血液。一被袭击队伍就乱成一团,人质的作用失去了,安德尔森夹在人群中弓起腰顺着墙根往大路方向跑。身旁不断有人倒下,战士、妇人、孩子……他跑得跌跌撞撞,无数次撞到谁,又被人撞倒。站起来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赛斯。
  赛斯伏在那匹黑色纯血索瑟马上,在混乱中急速穿行,像是在寻找什么。
  安德尔森看见赛斯从马背上直起身体。
  他看见赛斯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他看见赛斯撞倒两个自己的随行骑官向这边冲过来。
  他看见赛斯一只手急切的比划着什么手势。
  然后安德尔森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看不见从背后刺伤他的人是谁。或许是一位骑士,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步兵。他只感觉到冻得麻木的小腹处涌起一股暖流,腿突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地上。捆住手腕的绳子深深勒入肉里,因此不能按住自己流血的伤口。
  他面朝下倒在雪地里。
  有人踩过他的背脊慌乱跑过。
  最后那一刻,喉咙里涌起一阵甜腥。他已经不能分清这究竟是胸口呛出来的血,还是当年傍晚的海风吹过艾叶堡煮着黄油汤的厨房的味道。
  他仿佛又回到了赖在厨娘摇椅上看书的少年,在熊熊炉火旁昏昏欲睡。
  赛斯穿着黑色束腰骑装靠在门框上,很难得的直呼他的名字:“安,醒醒。”
  安德尔森想,原来死亡是这么一件让人怀念的事情啊。
  安,醒醒。
  醒醒。
  我求你醒醒。
  安德尔森不是被莱恩叫醒的,是被某种啮齿动物啃手腕啃醒的。他想妈的被刺一刀都没这么痛,顺手一挥,啃他的东西就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跳开了。安德尔森看见亨利三世叼着半截绳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脑袋上顶着硕大的一个包。
  莱恩在给他包扎伤口,小龙吭哧吭哧的啃掉绑住他手的绳子。
  战斗还没有结束。城门大开着,预示着橡木城最后的的大逃亡。莱恩把安德尔森架起来,抱歉的问:“还能走吗?”他顿了顿:“对不起,回来晚了。”
  逃不出去的人都掉过头往橡木城内跑,似乎莱恩带领人在城的那头炸开了一个可以逃亡的缺口。安德尔森神智已经处于模糊的边沿。他只记得被莱恩架着走过狭窄湿滑的街道,小龙在他肩膀上悲伤的鸣叫,叫声一声比一声悠长。因为脚使不上力,他几乎是被莱恩环住肩膀半拖半抱着走的。
  一路上莱恩说个不停,语气欢快:“过了前面那个街区我们就能出城了,有总部派来的人接应。亲爱的你真坚强。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把手上的工作交出去,我们一起去石楠山谷。那里每年十月份整个山谷都开满浅紫色的欧石楠,美极了。宝贝打起精神,你会喜欢的。”
  和他们一起逃的人很多。士兵一直从外面追到城里,四处是断续的哭声和女人的尖叫。大约一百人被逼进一条死巷子里。翻过三米高的墙就能获救,可是没有人带攀爬用的绳子,墙面也没有可以借助攀爬的地方。
  场面极度混乱,莱恩在极力嘶吼着什么,安德尔森只看见他嘴唇开合,世界因为失血而变得寂静。
  后来他明白了,莱恩把他交给旁边人的时候说的是:“来,我们搭人梯!”
  壮年男子推着墙叠了两层,让妇人和伤员踩着他们的肩膀先上。安德尔森被不记得是谁托住他的脚踝把他送到墙的那一头的,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莱恩。
  莱恩成功的带着前一批橡木城的居民突围,并且从最近的自由党人据点找来了援兵。墙的那头是马匹和马车,安德尔森和其他少数逃离出去的难民一起坐在平板车上,看着橡木城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后来人们告诉他,莱恩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避开关卡和巡逻,白天躲避夜晚休息,最后到达康沃尔平原的最东边的小镇,自由党人某个默默无闻的根据地。
  安德尔森的伤口化脓了,发着高烧,每天帮其他伤员上药的时候手控制不住的发抖。他留意沿途的植物哪些可以食用,哪些可以制药,及时把马匹牵从有毒的野樱桃树叶边牵开,警告饥饿的小孩放下有杏仁味道的果实——有这种味道的植物一般毒性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