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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安德尔森挑挑眉毛:“这不是埃尔伯德侯爵吗?什么风把侯爵给吹来了?”
  男人站在门厅处,看着满厅窃窃私语的客人没说话。新近恢复爵位的艾叶堡公爵和圣殿骑士埃尔伯德侯爵貌合神离的事情在圣华沙早就人尽皆知了。
  波斯猫一样把自己埋在软垫里的青年气质慵懒而冷清,已经是春天了,领口和袖口都用了厚重的皮毛。赛斯皱了皱眉头,他谨慎的选择了称谓:“公爵,膝盖和……腹部的旧伤,还在疼?”
  安德尔森问:“公事,还是私事?私事的话我很忙。”
  赛斯说是公事,安德尔森只好懒洋洋的站起来,极其遗憾的向女士们道歉,穿过大厅带他去深处的书房。
  一路上赛斯一言不发,直到书房门关上,才说:“莱恩.布莱克的死,不是您放纵自己的理由。”
  安德尔森笑了:“那侯爵当初在艾叶堡我的房间里干那位金发美人,就不是放纵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装作努力思考:“安娜?”
  赛斯突然像被主人打了的狗,眼神灰暗下去:“我已经让她走了。”
  痛打落水狗不是安德尔森的爱好,他随手翻阅赛斯送上来的账簿,账面整齐清楚,没有刻意为难人的迹象。赛斯站在旁边看安德尔森查账,站了很一会儿后说:“您没有必要为了迎合这群蛀虫而委屈自己。我知道,您从来就不擅长权术、社交和政治。”
  这算是赛斯很给面子的提醒。安德尔森很欣赏赛斯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谈话方式,把狠毒的话拐弯抹角的说得温柔而有余地——言外之意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他再往前一步就势不两立了。
  安德尔森把账簿翻得哗哗响:“你也知道他们是丹顿蛀虫?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就是一只完美的丹顿蛀虫?”
  “如果您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我不介意。”男人脸色阴沉得像天边的乌云:“您可以继续。”
  安德尔森就笑眯眯的继续了。
  圣华沙只有在最盛大的晚会上才能看到兰开斯特公爵的身影。年轻的公爵坐在树荫下,单手插在裤兜里,拿着一支银头乌核桃木手杖,春天温暖的风拂过他浅金色的额发,整个人如诗如画。
  每天总有一些贵族小姐经过他身边时,掐准时机双眼一翻倒在公爵怀里,旁边围上一群人扇扇子递嗅盐瓶。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安德尔森会不经意间展示自己小腹上新愈合的的疤痕,鼓励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们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沿着伤口摩挲。安德尔森发现自己越来越像莱恩,他还顺便编造出了回到上流社会前某个勇斗公路强盗的故事,真实到被人汇报到了皇家骑士团最高层。
  终于有一天赛斯在某位大人物女儿结婚的晚宴上逮住他,阴着脸提醒:“兰开斯特公爵,据我说知,您腹部的伤口并不是在索瑟沙漠勇斗强盗留下的。”
  安德尔森点点头:“侯爵当然知道这是怎么留下的。”
  橡木城之乱,他在赛斯面前被皇家骑士团的人从背后刺穿。
  他补充道:“我也知道,侯爵的品行并不如人们所传说中的那么高贵。”
  这是指当年的艾叶堡之乱,赛斯那场彻头彻尾的背叛。
  一瞬间赛斯没说话。他拿起安德尔森的手,摸到自己的胸膛,安德尔森隔着布料能感觉到下面跳动的心脏。
  站在面前的男人像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类,眼神很是受伤和惶然。他问得很认真:“这里也有个伤疤,是我们上次在艾叶堡时你为了救那个男人刺我的。我们可不可以扯平?”
  “你和我还活着,可是莱恩死了。”
  他握住手杖慢慢走开,才走两步,手肘就被紧紧钳住。
  “少爷。”
  安德尔森不耐烦的挑了挑眉毛。
  钳住他的手执拗的不肯松开:“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喜欢这种权术利益的周旋,你也……”他犹豫了片刻:“不喜欢女人。”
  “我的趣味与侯爵无关。我现在用到的,都你以前教我的——怎样观察一个人是否在你面前说了谎,怎样拉帮结派,怎样以和他们女儿结婚为诱饵结交当权派贵族。区别在于,当年的我懒得尝试。”
  春天的天空呈现出湖水般的浅蓝色。安德尔森仰起下巴,望着天边的白色卷云,眼睛因为光线刺目而微微湿润。
  “您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知道莱恩尸体埋在哪里。”
  沉默。
  安德尔森拿起手杖往身体斜下方一挥,听到坚硬木质撞击骨头的声音,握住自己的手肘的手松开了。他继续往前走。
  背后的人却两三步追上来,从后面用力抱住他,声音很沙哑:“你爱他?”
  “……”
  “你差点为他死。”
  “……”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安德尔森觉得自己声音在颤抖:“他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赛斯又沉默了片刻:“没有。他受的伤很重,一直在昏迷。我们没办法拷问出情报,于是按例处理了。”
  天气明明晴朗温暖,安德尔森只觉得天旋地转。
  身后的人抱住他腰的胳膊强壮有力,不费力气就把他转了个身。嘴唇先覆上鼻梁,然后眉心,最后停留在嘴唇上。因为手的固定,亲吻的时候腰一直紧紧的贴在一起,安德尔森能隔着布料感觉到赛斯微微发热的身体。
  赛斯的吻技很好,舌头灵巧和熟练,而且很顾及对方的感受。所以当安德尔森一巴掌把他扇开时,自己灰蓝色的眼睛也因为欲望而蒙了一层迷雾。
  赛斯嘴角流血了。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擦了擦嘴唇,固执的继续吻下来。眼睛微闭着,手指插入安德尔森柔软的头发,几乎把人按在自己怀里。
  分开的时候几乎是互博状态。安德尔森当然打不过赛斯,于是他只能放狠话:“埃尔伯德侯爵,请记住你的身份。再怎么得势,你不过是别人养的狗。以前是我养,现在是柯帝士养。”
  那之后几天内再也没有见到赛斯。安德尔森躺在自己床上睡午觉,不舒服的礼服已经脱去了,换上宽松柔软的睡衣。
  床头放着束白玫瑰,睁眼就看见文森特正在饶有兴趣观察他的脸。
  “总算醒了。”文森特抬了抬眼皮:“侯爵让我给你带话,不要为了报复他而做危险的事情。你没有胜算。”
  安德尔森发现自己情绪控制能力越来越差,他烦躁的坐起来,把文森特放在桌上的白玫瑰扔到地上:“味道很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