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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紫苏却不由分说,道:“你拿到宝图后,明日再来这里,自会有人跟你联络。敢耍花样,就等着给蒯玉珠收尸。日落之前,不见你人与宝图出现,也等着给蒯玉珠收尸。”又吩咐道:“你先站在这里别动,等我走远了再转身。”
  朱骥只觉得背心一松,料是对方收了兵刃。又等了片刻,刚要转身,一支箭呼啸而来,钉在他右脚边,却是一支小巧的袖箭。
  朱骥料想紫苏还有同党在暗中监视自己,只得强行忍住。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却见人来人往,紫苏早不见了踪影。他将脚底袖箭抽起,笼入袖中,便赶回千步廊兵部官署。
  于谦尚未下朝,朱骥便先回来锦衣卫。百户袁彬正在官署等候,见长官回来,忙禀报道:“杨匠官现在在蒯匠官府上。”
  原来早上朱骥离开官署时,特意安排了袁彬暗中留意杨埙,若是杨埙离开,便一路跟着,看他去了哪里。
  袁彬又告道:“杨匠官离开锦衣卫后,最先去了工部衙门,还在门前跟上朝迟到的工部江尚书说了几句玩笑话。”
  朱骥道:“杨埙辞官归乡几年,这次是应召回京,想必是去工部报到了。”
  袁彬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然后杨匠官便往东去了,去了东城武清侯家。”
  朱骥闻言大为惊异,道:“他去石亨石将军家做什么?”
  袁彬道:“下官也是好奇。不过到石府大门时,有个瞎子从府里出来,迎上了杨匠官,似是早已约好见面。”
  朱骥问道:“然后呢?”袁彬道:“然后瞎子便跟杨匠官到巷口的茶铺喝茶去了。下官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看到二人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话。杨匠官又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然后摸摸肚皮,就往蒯匠官府上去了,再也没有出来。”
  那瞎子一定就是占卜先生仝寅了。袁彬说仝寅与杨埙事先约好见面,朱骥却知不是——
  昨日杨埙刚到京城,便匆忙赶到金桂楼,而后蒯玉珠出了事,他便与于康一道去了蒯祥府邸,后又赶来锦衣卫官署,晚上也歇宿在这里,没有片刻闲暇。况且杨埙根本不认识仝寅,又怎么可能事先与其约好?
  唯一的解释是,那仝寅倒真有几分神算本领,预先算到杨埙回来,所以提前迎了出来。
  又或者根本就是巧合,仝寅只是刚要出门,凑巧在门口遇上了杨埙。
  剩下的问题是,杨埙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去找素昧平生的仝寅呢?莫非是要请对方占卜蒯玉珠的下落?
  朱骥又去了一趟兵部,于谦仍没有回来。他料想朝上必是出了大事,便让袁彬守在兵部官署,一旦于谦下朝,便火速去蒯府找他。
  赶来蒯府,于康迎出来道:“仍然没有歹人消息。”
  朱骥道:“我倒是接到了歹人的信。”大致说了经过。
  于康忙问道:“那郑和下西洋宝图在哪里?”
  朱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工部,也许是在文渊阁[13]中,又或许收藏在内府印绶监中[14]。”
  于康问道:“为什么郑和宝图会在工部?”
  朱骥道:“当年郑和下西洋所乘的宝船,全部由工部下属造船厂承造,按理该收藏在工部。但是‘七下西洋’是本朝盛事,宝图收藏在文渊阁或是内府也说不准。”
  工部亦是中央官署,位于兵部和鸿胪寺之间。文渊阁和印绶监则位于紫禁城中,尤以文渊阁为禁中之禁。
  文渊阁之名始于明代,其阁亦始建于明初。明太祖朱元璋“始创宫殿于南京,即于奉天门之东建文渊阁,尽贮古今载籍”,此即文渊阁建阁之始。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仿南京已有规制营建北京宫殿,亦有文渊阁之建。
  南北两京文渊阁均位于皇宫中,起初主要用于藏书,如著名的《永乐大典》即贮藏于文渊阁。又是“天子讲读之所”,皇帝不时在此翻阅书籍,并召集翰林儒臣讲论经史。明太祖朱元璋于此“万几之暇,辄临阁中,命诸儒进经史,躬自披阅,终日忘倦”。明成祖朱棣“或时至阁,阅诸学士暨庶吉士应制诗文,诘问评论以为乐”。明宣宗朱瞻基也曾利用“听政余闲,数临于此,进诸儒臣,讲论折衷,宣昭大猷,缉熙问学”,并特撰《文渊阁铭》,述其盛况。
  随着明朝内阁制度的发展,文渊阁成为大学士等官员专门的入直办事之所,不再仅仅是藏书之所,而是上升为秘阁禁地。阁门上还高悬圣谕,严申规制:“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郑和下西洋宝图果真在文渊阁中的话,想在一日之内取到,无异于登天。
  于康跺脚道:“宝图若在工部官署,还勉强能想想办法。若在文渊阁或是内府中,如何才能在一日内取到?”
  朱骥道:“我也知道难办,甚至不可能办到,可对方就是这么要求的,且态度极其强硬。岳父他老人家还未下朝,我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先来这边看看。”又问道:“昨日你和杨埙一起回来蒯府时,可有发现他有什么古怪之处?”
  于康道:“没有啊……嗯,一定要说怪的话,就是祖父他老人家先将我赶了出来,说有话要单独跟杨埙说。”
  朱骥忙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于康道:“我问过杨埙,他说只是关于营救玉珠之事。嗯,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奇怪,他二人单独在堂中说话,大概有一刻工夫。后来我听到杨埙惊呼,再进去时,祖父已经不省人事了。而今人完全傻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念叨玉珠。”
  朱骥道:“杨埙人呢?”于康道:“在内室陪着祖父呢。”
  朱骥便让于康叫杨埙出来,肃色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埙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朱骥道:“昨晚你跟蒯匠官单独在一起时,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得说清楚。”
  杨埙道:“我已经告诉于康兄了啊,只是营救玉珠之事。其实蒯老爷子说的不是营救玉珠,而是不必营救,因为事情必然要牵扯到兵部尚书于少保。”见朱骥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不由也有些着恼,反问道:“怎么,难不成朱指挥怀疑是我害得蒯老爷子成了现在这样?”
  于康忙道:“朱骥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怕遗漏了重要线索。歹人已经联系他了。”
  杨埙大吃一惊,道:“什么,歹人直接找到锦衣卫了?呀,这一招还真是高明,我竟没有想到。”又急急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朱骥道:“你明明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杨埙道:“我怎么会知道?”朱骥道:“你不知道,怎么还去管阮浪的闲事?”
  杨埙道:“怎么又提起那档子事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多管闲事吗?”又追问道:“歹人提了什么具体条件?”
  朱骥见对方神色,愈发起疑,想要再套套杨埙的口风,于康关心妻子安危,忍不住先说了出来,道:“他们要用宝图去换玉珠。杨匠官,你素来多智,可有什么办法?”
  杨埙道:“之前知道的人少,还能想想办法,目下你们都知道了,还能有什么法子?!这帮歹人说聪明也真聪明,说蠢笨也真蠢笨,为什么要去找你朱骥呢?”
  朱骥道:“你果然早就知情!是不是歹人绑架玉珠的同时,就已经派人找过蒯匠官。蒯匠官怕我等有公职在身为难,所以只私下将事情告诉了你,让你暗中想办法?还有,你今早赶去工部,是不是为了打听宝图下落?”
  杨埙道:“朱兄,朱指挥,你是锦衣卫长官,难道不知道你眼皮底下发生的要案吗?工部收藏的皇城图纸已经全部失窃了。”
  于康怔了一怔,忙问道:“皇城图纸失窃?那宝图呢?郑和下西洋的宝图呢?”
  杨埙张大了嘴,一下子愣住了。
  朱骥见杨埙诧然之极,这才会意过来,道:“原来杨兄说的图,是皇城图纸。”
  杨埙道:“朱骥,你小子一向老实,这次居然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