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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说笑一番,杨埙问道:“金司礼今日来给孙老送过药,宫里可有再派人来?”
  孙忠摇了摇头,道:“我叫金英转告太后,不必再为我的身子费心了。古语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太后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我一大把年纪,活也活够了。”
  杨埙忙道:“孙老别这么说,我还指着您身子大好后下一趟江南,亲手抱抱我的一双儿女呢。”
  孙忠精神登时一振,道:“是了,为了这个,我也得快些好起来。”见仆人端酒菜进来,又习惯性地命道:“去对面看看源公子有没有空……”忽想到源西河得参加文渊阁讲读,便摆手道:“算了,他明日要进宫,大概早已睡下了。”
  杨埙劝道:“孙老刚服过药,不宜饮酒,我陪您吃两筷子菜,早些歇息。这酒留着您身子好了再喝,如何?”
  孙忠应了。他本来不肯进食,此刻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起来,竟与杨埙将四盘酒菜一扫而光,这才各自歇息。
  次日醒来时,日头已升得老高。杨埙从衣箱中匆忙寻了一身干净衣衫换上,出门时却不见孙忠。
  仆人告道:“孙国丈遵照大夫嘱咐,去御河边散步了,人还未回来。”
  杨埙道:“我今日要出门办事,晚上也不一定会回来,请孙老不必等我。”
  仆人应了一声,忙赶去牵马。
  路过衍圣公府时,正好见到源西河出来。杨埙打了声招呼,问道:“源公子不是要进宫吗?”
  源西河道:“本来是的。不过一早宫里有太监来,说是皇帝身体有恙,不能起身……”
  杨埙大吃一惊,忙翻身下马,追问道:“皇帝染恙起不了身了吗?”
  源西河忙道:“不是杨匠官想的那样。是……哎,是皇帝昨晚临幸了数名妃子,疲累异常。一时起不了身。听说本来皇帝今日连早朝都不想上的,但后来还是勉强去了。文渊阁讲读一事,自然取消了。”
  杨埙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源西河狐疑问道:“杨匠官本来在担心什么?”杨埙道:“没什么。”
  源西河道:“可有找到蒯玉珠?”
  杨埙道:“没有。”甚是沮丧,连连摇头道:“诸事不顺,诸事不顺。”
  忽想到之前与那算命瞎子仝寅交谈时,对方断言自己返京后将会诸事不顺,且有一厄,心念一动,忙拱手道:“我该去工部办事了。源公子,回见吧。”
  源西河问道:“杨匠官搬到国丈府了吗?”杨埙道:“是啊。”
  源西河道:“那个……嗯,我留意到最近总有陌生人在孙国丈家附近转悠,怀疑有人在暗中监视孙国丈。”
  杨埙道:“昨晚我也发现了。”顿了顿,又问道:“源公子,你算是局外人,旁观者清,你认为会是什么人所为?”
  源西河微一踌躇,即道:“杨匠官是孙国丈信任的人,也就是我源西河信任的人。既然杨匠官直言询问,我便实话实说了。”举手朝西面皇宫指了指,道:“除了紫禁城中的那一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要监视孙国丈。”微微叹息,显然也为孙氏颇为不平。
  杨埙摇了摇头,道:“我不在的时候,还请源公子多多照顾孙老。”
  源西河道:“那是自然。”
  杨埙遂先往工部而来,找到当值官吏赵丝路,问及公事。赵丝路道:“本来上头催得极紧,要在一个月之内将太庙内外粉上新漆,但昨日不知为何又叫停了。”
  他与杨埙相熟,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告道:“听说跟钟同钟御史上书有关。”
  杨埙哑然失笑道:“这两者能有什么关系?八竿子也打不着。”
  赵丝路道:“钟御史上书请立太上皇之子为太子,皇帝当然不高兴,所以对一切跟太上皇沾边的都抵触。太庙刚好在南内边上……”
  杨埙半信半疑,问道:“当真是这样吗?”
  赵丝路道:“我也是听人议论的。总之,杨匠官现下清闲了,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杨埙摇头道:“这可未必是好事,我怎么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辞出工部,杨埙先赶来蒯府。朱骥仍未醒来,但身上黑纹却淡得多了。又赶去张大夫医铺,锦衣卫百户袁彬仍在原处监视,告知张大夫的妻儿今早回来了。
  杨埙大吃一惊,忙进来医铺,径直问张大夫道:“是不是有人捉了你妻儿,要挟你给蒯老爷子带口信?”
  张大夫“啊”了一声,骇异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杨埙道:“玉珠被歹人绑架,锦衣卫派了人严密监视蒯府四周以及进出过蒯府的人,张大夫进出两趟,当然也在监视之列。”
  张大夫不得不点头承认,又哭丧着脸道:“不过我也是被逼无奈……”
  杨埙道:“我不关心这个。你可有见过对方的脸?对方是如何找到你的?”
  张大夫道:“当晚蒯府仆人来请我去给蒯匠官治病,我出去时家里都还是好好的,回来时妻儿就不见了。只有一封信留在桌子上,说是我妻儿在他手中,让我次日正午后到蒯家传话,只准告诉蒯匠官一个人。要传的话,都已经写到了纸上,我没有见过对方人。”
  杨埙道:“对方没有再找过你吗?”
  张大夫道:“没有。我急得不得了,连医铺都关了,专门等候对方再来找我,可始终没有人来。幸好今早我妻儿自行回来了。”
  他亦是大惑不解,又道:“对方在信上说得明明白白,让我两日后去找蒯匠官取什么东西。前日说的两日后,算起来应该是明日,我人还未去过蒯府,自然也没有拿到东西。却不知他们为何提前放了我妻儿?”
  杨埙道:“那封信呢?给我看看。”张大夫道:“烧了。信上写得明明白白,看过后就要烧掉,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我妻儿了。”
  杨埙心道:“这些歹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可他们未再与张大夫联络,又为何放了他妻儿回来?”忙让张大夫叫妻子出来,问道:“你和孩子被歹人绑走,可有见到对方面孔?”
  张妻摇头道:“没有。相公前脚出去,便有人敲门。奴家以为是相公落了东西,赶去开门时,便被来人当头一棒打晕了。再醒来时,手脚被绑住,口中塞了布团,眼睛上也蒙了黑布,看不清周围。孩儿还小,就算看见了什么,也记不住。”
  杨埙见那孩子才三四岁,站在门边,一边咬着手指,一边怯生生地望着自己,只好算了。又问道:“那你被关在什么地方?嗯,你双眼虽被蒙住,但总有感觉,比如那地方有没有特别的气味等。”
  张妻道:“这个我记得。”
  杨埙本来也没有抱多大期望,不过随口一问,闻言大喜过望,忙问道:“是不是有烧饼的香气?又或者有没有别的女子跟你关在一处,你闻得见她身上的气息?”
  张妻道:“没有啊。奴家被关在一辆马车上。后来奴家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摸索过去,原来是我孩儿。”
  杨埙道:“马车?什么马车?”张妻道:“奴家也不知道。原先奴家也不知道被关在马车上,只觉得那地方狭小,稍微动上一动,便会摇晃,但又不是十分厉害。后来有人上来,解开奴家手脚上的绑绳,将我带下去,我才知道那是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