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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而且,一个妖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入大雄宝殿,就为了扔进去一根签子,然后看笑话吗?想到这里,大方丈也顾不得锦衣卫就在门口注目,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踩着观音托着玉净瓶的手,翻身探视天鼎之内。
  没错的,里面借着烛光,可以清楚的看到,横七竖八的都是自己昨天放进去的“天下大吉”的签子。
  见了鬼了……大方丈趴在天鼎之上,头上的冷汗开始流下来。因为他意识到了,就算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里面多了一这根“极凶”的签子,但是为什么就在今天,自己摇出来了呢?
  难道真不成,是天鼎显灵了?
  难道真的是……
  锦衣卫在门口看着大方丈上蹿下跳不明所以,以为高僧被吓得走火入魔了,于是清清喉咙,勉强喊道:“大师……”
  “赶紧去禀报皇上。”大方丈终于开了口:“要出事,要出大事!”
  己时,皇宫内。
  宫里面的小太监们都啧啧称奇:平日里,是见不到这么多御林军和锦衣卫的;昨日刚刚听说皇上喜得龙子,今日里本来还期盼着赏钱,未曾想到赏银没见着,倒凭空多了这么些个兵将。
  “小太子刚刚出生,倒也不怕冲了皇宫之内的和气!”太监们忍不住牢骚几句,但是被几名带刀侍卫瞪上一眼,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皇宫内,此时已经被御林军从外围团团围住;各个出入口,都由锦衣卫重重把守;就连宫殿之顶,也蛰伏着二十多名大内密探。
  而此时,皇帝正在太宫之内祭祖,予以慰告上苍今天喜得龙子。灵牌所在的灵虚宫的四面墙壁上,镶嵌着往日里所抽的平安签。和门外近在咫尺的兵荒马乱不同,这里面依旧乐享太平。而今日跪在门口的不仅仅是负责传签的锦衣卫统领,还有当朝国师。两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捧着大凶的竹签,被两名大内密探紧紧按住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样。
  “传旨。”皇帝在香炉里插上了手里刚刚点燃的千年香,一股温和平静之意四散飘开:“净通寺大方丈尸位素餐,赐凌迟。净通寺众僧护国不利,但念得彼日里咏颂经书有功,赐全尸。另,即刻选举国内高僧入住净通寺,接任方丈一职,为国祈福。”
  外面有人得令,匆忙地跑了出去。国师听完圣旨已经几近昏倒,而地上跪着的锦衣卫统领好歹也是武将,若不是咬紧了牙关,恐怕此时已经要失禁了。
  皇帝走了出来,轻描淡写地接过竹签,并没有顷刻间龙颜大怒;相反,皇帝似乎还带着几分兴趣。
  “起来吧,与两位爱卿无关。”皇帝说道。
  两人只是口称罪该万死,却依旧没有起来。
  “大方丈殉死之前,可有什么口信?”皇帝问道,转身带着竹简走进了灵虚宫;虽然这不是一根平安签,但是皇帝照例找了一个位置,放下了这根祸源。
  “天地祥和……不似是天灾人祸……”国师似乎找到了一线生机,匆忙说道:“大方丈之前已经入禅请神,说怕是有人要对皇上龙体不利。”
  “那么说,是刺客。”皇帝耸耸肩,不以为然:“怪不得整个京城的兵马都被调过来了。”
  说着,皇帝放眼远眺:“满城尽是精兵强将,如诺真有谋反之人,也如同螳臂当车……何以来大凶之兆……?况且,近几年内,虽然天下归心,但是东瀛、南苗、西蛮、北山,各个都有窥探中原之意,刺客之事虽未曾声张,但是也有过那么几次。只不过,每日只要取得平安签,朕必会化险为夷、逢凶化吉。今日之事……”
  说着,皇帝顿了顿。
  只是,没有人敢接这个话茬。
  “罢了,谅你们也没人敢说。”皇帝依旧一脸事不关己:“昨日得了太子,今日天鼎就赐我大凶之兆,很难让人觉得没有关联。你们一定有人猜测,昨日的太子,就是凶兆之源……”
  “这……”国师终于接住了话茬:“这无从说起啊……皇上乃是天子,天子所诞龙种,乃是我朝臣民所幸,保我江山可传千秋万代,实乃天下大吉……”
  “啰里啰嗦的。”皇帝打断了国师的一顿溜须拍马,吓得国师不再开口:“总之,你能保证,太子和大凶之事无关吗?”
  国师思忖良久,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再有丝毫表态。
  “传旨。”皇帝拍了拍身上的香灰,看来是准备起驾回宫了:“昨日太子,即刻投入永生井,不纳入族谱;诞下太子的嫔妃,剁为肉泥,做长善包子分送给贫苦百姓。另外……”皇上顿了顿,转过身继续吩咐道:“令御膳房准备点开胃的点心,朕有点饿了。”
  皇宫之内,如同往日一般平静,除了一两声不会被人听到的惨叫之外,流水般的到了夜晚。似乎大凶之兆只是一个假象,今天又会是一个平安的日子。
  今日本来是十五,月圆得如此好看。本来准备的赏月大会,也无疾而终。宵禁提前了不少,刚刚入夜就已经听不到什么喧哗之声,只有几声蝉鸣,不远不近。
  而皇帝此时并没有入寝,依旧在书房里批着奏折。抛开近日里国务繁忙以外,皇帝其实也很想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能让天鼎给出“大凶”这样可以撼动大明江山根基的预示。
  整个皇宫内灯火通明,能点起来的灯笼已经全部挂上了,加上月色正佳,整个京城之内简直恍如白昼。
  夜入三分,皇帝终于起身挪步走至书房门口;旁边的太监急忙递过茶盏。皇帝接过来抿了一口,抬头看着月亮,不由得带着几分遗憾:“多好的月色,何来大凶之……”
  梆子响了一声,紧接着,是有人嘶声裂肺的高喊:“有刺客!”
  “有刺客有刺客!”本来静如死水的皇宫突然间人声鼎沸,喝叫声之中伴随着各种兵刃出鞘的利响。书房里去取外衣的太监连滚带爬到了皇帝脚边,惊慌不已:“圣上,有刺客,您还是……”
  皇帝笑了笑,并未理会:“看不见的刀剑才有危险。既然已经发现了刺客,还有什么担心的?朕就是在想,这刺客到底是人是妖,竟然可以闯入宫中才被侍卫发现……”
  平时口齿伶俐的太监却没有应声附和;皇帝转头,发现太监已经丢了魂似得跌坐在地上,不禁皱眉:“朕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担心的,竟然失了体统……”
  皇帝没有说下去,因为发现太监似乎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太监面前抬起手,指着外面——确切的说,是指着天空的方向。皇帝回身,抬头望去……
  月色真好啊。
  正是因为明月当空,才能清楚地看到,有数个身影从天空之中不断落下。同时,细细聆听的话,能够耳闻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而守卫皇宫的禁军,此时也已经方寸大乱。天空之中确实有人在落下来;一开始,几个禁军教头还以为是有高手腾空而至,急忙唤来了大批的弓箭手严阵以待。看得出那些个在高空之中的家伙起码离地几十丈,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家不免紧张。奇怪的是,身影落在地上,就如同不会轻功的普通百姓一般,摔得四分五裂化为肉泥,而这一幕不断重复,一时间皇宫之内坠落的尸体比比皆是。
  几个教头顾不得管那么多,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却又被一阵恶臭顶了回来。细细望去,几个人这才发现,那些个跌落的所谓“刺客”,死因似乎并不是因为高空坠落,而是……
  在跌落之前,这些所谓的刺客,已经是尸体了。
  这些尸体腐烂不堪爬满了蛆虫,骨肉几乎已经被啃噬殆尽,看来就像是已经埋掉数年,最近才被人挖出来一样令人作呕。特有的尸臭越发浓厚,仿佛要遮天蔽月一样,在皇宫之中久久不肯散去。
  这并不是幻觉,月亮似乎真的在消失。
  埋伏的弓箭手锁定了目标;不,准确的说,是锁定了目标的方向:敌人必在半空——举眉,上箭,挽弓——然后一个个又由于惊讶与恐惧,缓缓松了弓弦,做不得半点声响。
  越来越多的尸体落下,越来越多的人抬头,而本来人声鼎沸的皇宫,却越来越安静。
  半空之中,凭空里悬一柄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落下。是的,乍看起来,这柄天空落下之物好似一根棍子;唯一的不同在于,借着月光细看之后就会发现,这根如同月亮般粗细的棍子,是由无数腐尸密密麻麻交错、缠绕而成型,看起来格外瘆人……
  简直就像是一根爬满了蚂蚁的糖棍一样。
  而三三两两坠落的尸体,就如同夏日里滴落的雨水一般,点点滴滴的将整个世界的不详倾泻而下,令人觉得每次呼吸吐纳恍如寒冬,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