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看得纳闷,总觉得这里有问题,尔夫这么爱自己的女朋友?为了女友顺利超度,不惜放下身段,给我们鞠躬。
黑哥抽着烟,看着尔夫,竟然不躲不让,甘受了他一拜。他道:“尔夫老弟,你这串手链不错。”
尔夫右手戴着一串手链,一直藏在袖筒里,刚才鞠躬,露了出来。尔夫道:“这是檀木手链,家母信佛,我也跟着信了一些。每天晚上都要捻着手链读《地藏经》,这是功课。”
“好,好,功德无量。”黑哥说。
我们当场谈妥,尔夫不计较细节,当场签字,另外交了五千块钱的定金。看样子,他是真的非常信任黑哥了。
我和黑哥办完事从小区出来,坐回车上。黑哥让我先别开车,他把车窗摇下来,一直在抽烟,眉头锁着,陷入了沉思。
等了一会儿,我轻轻问:“黑哥,咋的了?”
“有问题。”黑哥敲敲烟灰。
隔了一会儿,他说:“尔夫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根本不是檀木的。”
“那是什么?”我愕然。
“是桃木的。”黑哥道:“桃木辟邪,他在辟邪。”
我倒吸一口冷气,没敢说话,黑哥咳嗽两声,把烟头弹出车窗,嘱咐我开车。
在路上,他问我:“小齐,整件事你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我想了想说:“目前所知道的尔夫两处房产里都死过人,高级公寓里死了他的女友麦瑞,我们刚才去的小区房子里也是个凶宅,死的是谁还不清楚,这两起命案都和尔夫有关系。麦瑞死的时候,房间是密室,尔夫不在场,死亡和他没有直接关联,整件事透着蹊跷。还有,尔夫一再强调让咱们找高僧为死者麦瑞超度,甚至给你鞠躬,到底为了什么?”
“再联系到他的桃木手链。”黑哥给我补充。
我心下明澈:“难道说,尔夫被横死的女友缠上了?他撞邪了?”
黑哥道:“他急着变卖这里所有的房产,要逃到南方生活,很说明问题。这里肯定藏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黑哥,我们能超度吗?”我问:“一旦超度没有作用,尔夫还是被鬼缠,他会不会和我们翻脸?”
黑哥闭目养神:“我刚才很仔细地打量尔夫的面相,此人命带煞气,官印极重,现在正是他大红大紫,如日中天的时候,走的是命中鸿运,鬼也怕恶人,他现在虽然说撞邪,却并无大碍。不过等再过几年,他鸿运过去,运势走低,那时候会怎么样,就不好说喽。咱们只管他这一时,肯定不会管他一世,眼前事只要对付过去就行了。具体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不要问了。”
“黑哥,你还会看面相,你给我看看,我怎么样?”我开玩笑说。
黑哥还真就睁开眼,仔细给我相相面,微微笑:“你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近期会发生什么,我一目了然。”
“怎么呢?”我问。
“你如果不好好干,就会有炒鱿鱼失去工作的危险。”黑哥嘿嘿笑。
这一句话堵得我好半天没喘上气,心里这个腻歪,不再和他说话,开车径直回到单位。
其后几天,工作的重点就是忙活麦瑞的葬礼,她的父母从外地来了。麦瑞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学校的中层干部,据说女孩从小就温文尔雅,因为长得高,身材好,兼职做了模特。虽然说嫩模名声不好,家里人却很开明,支持女孩自食其力。麦瑞乖乖巧巧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能看出尔夫对于麦瑞确实一往情深,在告别厅,他一个大明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参加葬礼的不乏娱记,把这感人的一幕拍下来,发到微博微信上。我偷着刷了刷微博,网上已经有粉丝在自发组织悼念麦瑞的活动,还为她点了蜡烛。
许多歌迷都路转粉,纷纷表示尔夫这歌星有情有义,不像某某结了那么多次婚,也不像某某搞婚外情。
尔夫的人气直线上升,当然也不乏有喷子质疑,这只是一场炒作。
葬礼进行得有条不紊,进行到火化这一步,众人进了火化厅。按照流程,尸体火化后要捡骨灰,尔夫主动请缨,麦瑞的父母岁数不小了,受不了这个刺激,就没让他们看。
火化间是殡仪馆重地,那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黑哥带着我,还有尔夫,我们三人进到火化间。
麦瑞化得美美的,穿着一身漂亮衣服,躺在传送带上。
第四十九章 冤有头债有主
工作人员摁动电钮,火化间的传送带嘎吱嘎吱响,动了动,忽然停住。我们面面相觑,黑哥掏出烟递给他:“老董,咋了这是。”
这位烧尸工大概姓董,大家都管他叫老董,具体什么名字不知道。我来殡仪馆办事的时候,和他见过面,属于点头交。
老董接过烟没抽,塞在耳朵上,摇摇头:“怪了,传送带坏了。”
黑哥说:“前面都好好的,轮到我们就坏了,你得给个说法。”
老董脑门见汗,没理他,后面还有很多尸体要烧,传送带坏了,流程都要停下来,相当麻烦。
他来回摁动按钮,传送带嘎吱嘎吱乱响,就是不往前走。
老董取来工具箱,里面有螺丝刀钳子之类的东西,他知道我是执尸队的,便说道:“小伙子,搭把手,把尸体挪到一边,我检查检查履带。”
我和他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麦瑞抬起来,放到旁边的尸床上。抬尸这个活儿我经常干,只要不是死状太惨的,我基本上都能接受,已经没什么不适。
我抬着麦瑞的头,放到尸床上时,手滑了一下,从她的脖子上钻入腋下,手感软软的。我心里一惊,按说不应该啊,在停尸间冻了这么多天,应该硬邦邦的,怎么会软呢?
而且软软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摸过,我凝神一想,想起来了。数天前,收麦瑞尸体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极为诡异邪恶的噩梦。梦见有个红衣女人吊死在大桥上,当时我去收尸,双手从女尸腋下穿过,就是这么软软乎乎的。
看着麦瑞的尸体,我心脏狂跳,暗暗提醒自己,幻觉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老董蹲在地上检查传送带,用螺丝刀这扭扭那捅捅。黑哥在旁边帮他看着。尔夫到是很冷静,坐在一边,抄着手,不知想什么。
老董站起来,摁动按钮,传送带不缓不急地动了起来,缓缓向炉子里前进。他停下按钮,说了声“好了。”然后招呼我,一起把麦瑞的尸体抬到传送带上。
他再次发动传送带,传送带嘎吱嘎吱响了两声,又停了,不往炉子里走。
火化间就我们四个人,大家互相看看,老董脸色很难看,喃喃:“怎么又坏了。”
尔夫站起来,到麦瑞身前,伸手轻轻抚摸尸体的脸颊:“麦瑞,你是不是不想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没有放下?放心吧,你的爹妈我会照顾的,你好好上路,别来缠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