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情形不对,拉着老太太找到墙角,把破损不堪的茶几拖过来,挡在她的身前。
我也想藏在后面的,屋里风实在太大,东西乱飞,这时我看到摆在卫生间门口的钟馗像被吹得左摇右晃。我顶着风艰难地走过去蹲在地上,用身体把钟馗像挡住。
风越来越大,满堂乱窜,而且声音奇诡,不住盘旋,仿佛一个人在空中拉着长音哭泣。
不时有玻璃或是瓷器砸在墙上,发出不断的破裂声,遍地狼藉。
很多东西打在我的身上,我咬着牙坚持,怕这尊钟馗像被吹倒。我有直觉,这东西很可能关系到这次是否能抓到鬼的成败。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一幕奇景,厕所门口的横截黑暗面以螺旋形盘旋,渐渐形成旋涡,先小后大,速度越来越快。旋涡的中心也越来越深,几乎深不透底。
我盯着旋涡看,头脑开始迷糊,神智都被吸进旋涡里,不觉得头晕眼花。
我努力收回目光,就是收不回,晕得越来越厉害,像是明知道被鬼压床了,可就是醒不了。
我胃里泛着恶心,神经崩到了极致,现在就想吐。就在我摇摇欲坠,眼瞅着坚持不住的时候,旋涡忽然平复渐渐消失,一股阴风从厕所里猛地吹了出来。
风本来吹向我,忽然钟馗像在原地跳了两跳。这股风竟然从耳边掠过,像是一股强烈的气息,转瞬即逝。
这时,小雪从厕所里走出来。我一看就愣住了,她像刚洗过澡,全身几乎湿透了,都是香汗,不住大口喘着气,单手拄着桃木剑。
她没事就好。我刚想迎向她,小雪突然喊了一声:“小心。”
下一秒钟我脖子一凉,一只手在后面压住我的头,阴沉的男声响起:“别动。”
不用看我就知道,一把刀逼在脖子上。那男人在我身后嘿嘿笑:“起来。”
我被劫持了,我小心翼翼站起来。卫生间门口挂着一面落地镜,我从镜子里看到。劫持我的不是什么男人,而是那个老太太。
她面色阴沉,脸泛铁青,低着头。看人都是从下往上看,翻出重重的眼白。
我明白了,她被附身了。
刚才从厕所里刮出来的阴风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男鬼,他斗不过小雪,便出来找人附身,先是找到我,可我在钟馗像旁边,他只好找到那老太太。
现在我被老太太挟持住,刀架在脖子上,就连小雪也一时无策。
“为什么逼我这么紧?”老太太发出极为阴沉的男声。
“你知不知道你把人家姑娘祸害成什么样了。”小雪手持桃木剑,喝问他:“到医院检查,发现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很可能以后当不了妈妈!”
“我也不想!”老太太声嘶力竭:“可她每次入梦都要找我。”
“她的闺蜜也找了男鬼,那只鬼是你带去的吧?”小雪逼问他。
“是我。”老太太说。
“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已经下落不明,就因为你带来的鬼!你已落入因果,再不想挽救日后恐怕再难超脱。打算永生永世当孤魂野鬼吗?”小雪喝问,切中要害。
“那我该怎么办?”老太太声音颤抖。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雪一字一顿道。
老太太低下头,当啷一声,刀从我的脖子上落下来,掉在地上。
小雪走到我身边。把我拉到她的身后,她对老太太说:“不要久居他人之身,伤人元气也是因果。”
她张开手,手里多出一尊类似古曼童一般的娃娃。娃娃笑眯眯的,剃着光头。双手合十,站在小雪的手心。
冥冥中,我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男人的一声叹息,随即阴风吹起,小雪手中的娃娃跳动了几下,随后保持安静,一动不动。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软绵绵躺在地上。
这时,屋里的大风也停了,遍地狼藉,墙上是一块一块的水污,折腾的不像样子。我把沙发清理干净,把老太太扶到上面躺好。小雪让我拿来毛巾浸湿,搭在老太太的额头,然后捏住她的腮帮子给鼓起来,往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时间不长,老太太幽幽醒转,扶着太阳穴喊晕。
等她明白过事来,小雪告诉她,阳台上的神龛必须清理干净。所有的牌位都恭送到庙里,那地方自有专门人员进行接引,千万不要留在家里了,要不然后患无穷。
老太太看着破破烂烂的家,哭的心都有。
小雪做个手势。示意做法完毕,收拾收拾,我们一起离开。到了外面,小雪从包里取出一条红绸子,小心翼翼把娃娃包起来。我问她。那个鬼就在这里?
小雪点点头,严肃地说:“今天晚上我要开坛做法,让我的保家仙烟魂出来,我必须把整件事搞清楚。”
我问用不用我帮忙,本来很严肃的小雪忽然噗嗤一下笑了。温柔地看我:“齐翔,你太可爱了。”
我看着她,我们之间好像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说不清是什么,阻碍我们进一步的交流。
我经历这么多事,学的最明白的一样东西就是,人和人之间相处的分寸感。
我不想在这种气氛下说什么做什么,点到为止就好,我点点头:“好吧,明天听你消息。”
小雪带着男鬼走了。我也该回去了。走在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顿时觉得不妙。
幽幽身边应该跟着两个男鬼,小雪才抓到一个。还有,我们第一次看到幽幽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面镜子,那是怎么回事。
我有心想提醒一下小雪,想想还是算了,小雪心细如发,我能想到的,她一定早就想到了。
第二天我正睡的朦朦胧胧,电话响了,接通之后是李非衣的妈妈打来的。这娘们现在有点神经了,在电话里连个称呼都没有,声嘶力竭地哭,质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李非衣找回来。
我吵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好跟她说,现在有点眉目,今天就能把你女儿找回来。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李非衣妈妈问我在哪。非要来,我装作信号不好,把电话挂了。
睡也不清净,我草草洗了把脸,在电话里和土哥打个招呼,告诉他今天暂时不到单位了。我马不停蹄去了小雪的家里。
小雪给我开门,我看到她眼圈都黑了,心疼地说:“你晚上熬夜了吧。”
小雪笑笑,告诉我没事,说事情基本上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