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我反而不慌了,坐在桌旁推开窗户,山林黑漆漆的,风很大,吹得火苗左右摆动。
我看到从黑暗的深处走出一团黑影,屏息凝神死死盯着。这团黑影像是穿着黑长的袍子,脸色发白,悬在半空缓缓而来。
我知道是和画皮鬼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到了。
我把灯留在桌子上,打开了门,黑影渐渐而近,风声渐消。黑影停在门口三米左右的距离,看着我,黑袍下似乎伸出手来比划了个动作。
它的动作类似刀滑动的轨迹,我陡然一惊,顿时明白它的意思。它的下个目标应该是我,它要剥了我的皮,然后冒充我的身份。
画皮鬼渐渐靠近,带着巨大的负能量,树叶随着它走动的痕迹掠起落下,我倒退一步,想关上门可怎么也推不动。
我回头看屋子,心揪了起来。后面哪有房间的样子,变成一处深邃的黑洞,浓重黑色犹如雾气涌动。
我现在是退无可退,前方又是画皮鬼,面临绝境。
画皮鬼越来越近。可形象非常模糊,离得再近也是影子,看不清五官,十分阴森。
它来到近前,黑色的手轻轻挥扬,我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即是跌趔。
它慢慢过来,把我抱在怀中,即使我们现在近距离接触,也看不清它的面目,似有似无,淡淡弱弱。
它把我放在地上,看不清它的手,就感觉一阵恶寒在抚摸我的脸庞,下一秒钟我忽然感觉到脸颊内侧一阵刺痛。
好像有什么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我的脸,深到肉里,开始轻轻划动,巨大的疼痛让我几乎窒息。
我知道画皮鬼正在剥我的皮,我如果死了,它就会伪装成我的样子继续深入我们同伴之中。所有人都得死。
唯一能救我的,最后一个护身的法宝,就是傻活佛留下来的三个锦囊。
已经用了两个,还有最后一个。这锦囊很奇怪,即使在幻境中也会跟着我一起进来。
刚才看到画皮鬼我之所以没慌。就因为有底气在。锦囊帮我解了两次围,第三个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把手伸进锦囊,使劲撑开锦囊的袋口,手探了进去,摸到了一把黏黏糊糊的东西,也不知什么玩意,感觉特恶心。
这东西也没个说明书,不知怎么用的,我看着画皮鬼几乎透明的白脸,忽然心念所动。握着那一大团黏糊的玩意,猛然对着它的脸糊了过去。
画皮鬼正在专心割着我的肉,没想到我还会反抗,略一迟疑,一手的东西全都抹在它的脸上。
刹那间就感觉手心灼烧。画皮鬼嚎叫一声,像是杀了一头猪,它全身冒烟,全速后退,卷动了大风。
我所处的场景在抖动。眼前一阵阵模糊。先是来自鼻粘膜的痛感,好像流了鼻血,接着一阵阵麻木顺着脸颊往脑子里爬,身体的感觉渐渐消失。
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手心灼烧的痛感。那一坨坨黏黏糊糊的东西还在。
正迷糊着被人推醒,我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坐在大殿里。身后背靠廊柱,老黄和大强看着我。
我一咕噜爬起来,左右看看,惊奇道:“那个臭道士呢?”
大强说:“刚才那道士突然发了疯,捂着自己的脸跑了,我们都没拦住。你没事吧?你的眼睛好可怕,刚才和龙吉一样,都是血红血红的。”
我这才想起来:“龙吉呢?”
老黄把我搀扶起来。用手电照照不远处。灰色的道观墙壁旁躺着两个人,身下是黑黝黝的血,血流成河。一个是龙吉,一个是雨佳。
血是从头部流出来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不堪目睹。
老黄像是大病初愈,嘴唇发白,叹口气:“刚才龙吉突然发了疯,把肩膀上的箭拔了出来,捅进雨佳的喉咙里。然后他抱着雨佳的尸体撞墙死了。”
大强颤抖着说:“道长也跑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怎么办?他们……都死了。”
我叹口气说:“你们不知道,臭道士就是画皮鬼。”
大强和老黄面面相觑,我接着说:“道士引诱我们说出心底的秘密,就为了窃取记忆,然后制造幻象来让我们的意识崩溃。除了冤死的老森,咱们三个是唯一没有说出自己秘密的人,所以……”
老黄说:“所以我们能活到现在?”
我和他们细细说了龙吉和相片里道士老鲍红眼状态代表了什么。
大强听了疑惑:“那不对啊,咱们三个都没让画皮鬼窃取走心底的秘密,为什么你刚才会进入那个幻境里。”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想通了。”我说。
他们两个看我。
“画皮鬼其实是知道我的秘密的。”我说。
“没轮到你说啊。它怎么会知道?”大强疑惑。
我第一次进入幻境时,第一层幻境发生在宾馆里,我见到了王思燕和贾佩佩,两个女孩缠着我,一左一右躺在身边。
这个幻境虽然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却大有深意。
幻境并不是黄皮子弄出来的,而是画皮鬼造出来的。画皮鬼占据了道士的身体,给我塑造幻象,我快要不行的时候它没有继续下去,以道士的身份故意杀了一只黄皮子,博取我们的信任,我们把道士带回驻地,接下来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问题在于,画皮鬼怎么知道王思燕和贾佩佩,它是从什么时候起了解到我过往的经历和记忆的?
我看着他们两个,说:“画皮鬼之所以知道我的经历,能塑造出贴乎我记忆的幻境,是因为画皮鬼一直冒充着我的朋友。”
“谁?”大强迷惑地问。
我看向老黄。
大强顺着我的眼神,也看向身旁的老黄。老黄愣了:“你说我是画皮鬼?怎么可能。”
我看着老黄:“本来我可以阻止画皮鬼,我有一些法术的能力。可是每当我用出法术的时候,都会受到强烈的干扰。这些干扰一直跟着我,我仔细想了想,老黄,每次我遇到干扰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最早时咱们在一辆运尸车上运送尸体,到现在……”
我微微眯缝眼,猛地使出耳神通,嘈杂的杂音像电流一样划过。我咬紧牙关,耳神通和这种杂音对抗,鼻子一痒,流出很多鼻血,可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