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跟着就出一声长长的吸气,这一口气吸得时间那叫一个长啊,直吸到胸口高高鼓起,才重又吐了来,吐出来的气竟然都是粉红色的,带着浓浓的腥味。
这一吸一呼之后,他的呼吸就变得正常起来,胸口起伏,终于算是有了活人的明显特征。
冯甜紧接着又蒙上第二张豆腐皮,稍停片刻之后,屈指又是一弹,这张豆腐皮登时随着噗一声又变成了红色。
刚刚针扎的耳垂、指尖和脚心开始有血珠渗出来,血珠是墨黑墨黑的,只有一滴,凝结在针眼处却不往下滴。
如此连续敷了九张豆腐皮之后,我爸不仅呼吸正常了,浮肿也消下去了好几圈,眼睛缓缓睁开,一开始还没什么焦点,但显得有些茫然,但很快就集中起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冯甜,这才说:“岭子,你怎么回来了?”声音虚弱无力,低沉沙哑。
我鼻子就有些酸,沉声说:“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我和甜甜回来看看你。”
“我病了?”老爸脸上现出茫然的神色,“刚才我还在带队出现场,怎么就病了?”
“叔叔,您先别说话。”冯甜拿起最后一张豆腐皮,“一会儿您会感到特别疲倦,不用抗拒,先睡一会儿养养精神,你是疲劳过度累的,睡一觉就会好了。”
“好,我不说。甜甜你还懂医术啊。”老爸顺嘴问了一句之后,也不等回答,就缓缓闭上眼睛。
最后一张豆腐皮却是被喷成了紫黑色。
等拿下来,就看到老爸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平稳,面色恢复正常,整个身体肿涨完全消失。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对我家师姐的手段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冯甜说:“放心吧,师弟,叔叔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如果药汤有效,只要定时服用,就可以抑制住血气外溢。”
我点了点头,握住冯甜地说,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师姐,没有你,我可该怎么办啊。”
冯甜轻轻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抽手。
我们两个就在病床旁边看着,一直等到药煎好了送过来,我这才把老爸叫醒,给他下去。
老爸似乎极为疲倦,服了药之后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回,他的脸色也完全恢复了正常,看起来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但这只是治标,靠着冯甜的急救和药汤的效果,镇压下了对方所施的法术,一天法术不解除,这药汤就一天也不能停,而且如果对方察觉情况不对改变法术的话,就还会再次作。
既然已经救回了我老爸的性命,那接下来就是要查找幕后黑手了。
我们两个从icu出来,先告诉大家没事儿了,我老妈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其他人也都在武安国和张志华的带领下跟着涌了进去,好在人人都保持安静,一声不吭,倒也不会打扰我老爸休息。
等他们都看完出来,我才问武安国和张志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张志华就一脸懊恼地说:“这事儿都怨我,是我建议让老苏主任兼这次清查活动领导小组的办公室主任,负责常务工作……”
武安国咳了一声道:“志华,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你当时提议我也同意,也是经过全体常委表决的,真要说责任,那也是我们大家的嘛,先把情况说清楚。”
我也能理解张志华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一来是因为那是我老爸负责了这项常务工作,要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方便向我求救;二来呢,这项工作摆明了是受到鲁书记亲自关注的,只要干好了,那就是大功一件,让我老爸负责常务,那就是准备让他分润将来的功劳,有了实打实的能让领导关注的突出成绩,接下来才好提拔,说穿了这也是因为我在负责特别治安事件处置领导小组的常务。
我就说:“张县长,你的安排我能理解,这件事情只能说是我们所有人都轻视和低估了某些法师的猖狂,看起来这只是我爸受伤,但本质上是对我们国家机关的挑衅!”
听我这么一说,武安国和张志华的脸色就都变得严肃起来。
第1275章 一言起风暴
国家机构处置突事件,都有一个前提,叫做定性。
同样一件事情,定性不同,处置力度也就不用,处置目标将会受到的打击程度也就不同,而最终处置时打击的范围也将大大不同。
比如说,有个小偷团伙在公交车上偷钱包,因为偷了一老大爷的救命钱,结果事情了炒热了,那公安机构就得紧急处置,这怎么处置就得看怎么定性。
如果定性说只是一般的治安事件,那好办,把那伙小偷抓了,让他们把钱吐出来,敲锣打鼓地给老大爷送回去,老大爷开心了,领导满意了,相关人员有功无过,小偷在拘留所蹲几天,或者判上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出来,接着继续偷,整个事情最多三五天就能搞定。
如果定性说是涉及到社会稳定人民安全感,那公安机关就得搞得专项治理行动,重点打击公交盗窃团伙,顺便搂草打兔子把全市的三只手都要筛一遍,甚至市局有可能派下任务,每个派出所必须抓多少,反扒大队必须打掉几个团伙,这行动一搞就得至少一个月,必须声势浩大,必须市县一级的主管领导牵头,必须下专门的红头文件,必须上新闻接受采访汇报成果。
这两种形式还都是本地常规的作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变坏事儿为好事儿,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从领导到小兵,人人有功有劳,受伤害的群众得到补偿,伤害群众的小偷也不会受到太大伤害,皆大欢喜,大家满意。
但要是这新闻一不小心让某个高层领导注意到了,来个批示,比如说公交小偷这么猖獗究竟为什么,要深挖原因,从体制上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要建立防扒反扒的长效机制
有这么一句话,那事情就麻烦了,领导交待了要深挖,就得深挖,就算本地从上到下都不想深挖,那也得挖两铲子做个样子给领导看,这挖两铲子就得挖出东西来,重判几个不说,还得再扒几身皮,处置几个倒霉鬼,最后还得再建立一套防扒反扒的制度来杜绝公交车小偷的问题。当然了,大家都知道小偷这玩意是抓不胜抓的,不可能从根儿上杜绝,可领导等交待呢,那就得做。
所以说,一件事情可大可小,全看怎么定性。
我刚刚说的两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就是在给这件事情定性。这不是独立的伤害事件,而是平县法师这个群体有问题,这是在对抗国家机关,这是在暴力抗法!
我只是特别治安事件处置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常务副主任,负责日常工作执行,如果是涉及到全省的事件,那我是没有定性权力的,只能向上请示,当然了我也可以通过请示的倾向来影响领导的判断,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像这种只是涉及一县之地的事件,我这个位置就足够定性了。
平县法师清理工作是我向鲁方岩汇报过之后做的一个试点,最初我的打算就是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现在理由更充分了,居然敢伤害机关工作人员,要不从重处理一批,那可就得让整个平县所有公务人员都要怀疑这是谁家天下了,接下来的工作谁还敢积极开展?
每个地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游走在黑白地带的风云人物,看似风光无限影响力巨大,等闲小领导都不敢得罪,但这种人物的风光就好像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稍有风浪就会被打得点滴不存,关键就在于他们的行为会不会踩线过界。
现在伤害国家公务人员,就是踩线过界,必须把这种势头杀下去!
当然了,这位国家公务员人是我老爸这种小事,在现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面前,就不用具体提了。
武安国和张志华那都是老官僚,自然能听出我话里的腾腾杀气,不由得脸色都沉重下来,人头不是韭菜,割了还能再长,就算他们这种百里侯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我看出他们两个的顾虑,干脆直接了当跟他们摊开了说,“武书记,张县长,当初拿着这个方案向鲁书记汇报的时候,鲁书记问我是怎么想的,当时我的回答是,从摸底的情况来看,事情比我们想像的严重,平县的工作以后会成为全省工作的标杆,其他地区再开展,一般情况下工作力度都只会轻不会重,所以在平县进行这次工作试点,我的建议是从重从快,公开公平,证据确凿的,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鲁书记的指示是,要慎重,不能太过激进,不能搞扩大化!”
武安国和张志华神情立刻就坚定起来,对视一眼后,还是由张志华开口,“既然这样,那就在全县范围内展开抓捕。我们之前利用几天的时间,先期进行了一次摸底调查,把全市所有但凡有些名气的先生全都已经登记在案,本来是想再进行细化调查,分类区别对待,现在看来,我们的工作力度还是太轻,而且有些打草惊蛇,让某些人产生了误解,认为用这种恐怖袭击的手段,就可以动摇我们把这项工作进行到底的决心!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用坚决的更强有力的回击来表明我们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清楚我们此次行动的决心!”
武安国赞同道:“志华县长说得好,社会治安治理是涉及到社会稳定民心所向的大是大非问题,而阴阳先生涉及到丧葬风水这些人生大事,风俗如此,我们只能潜移默化的情况下,那么对这类人员的管理就必须更加严格,更加规范。我意见是,是不是由民政部门牵头调研,以政府名义出一个类似从业人员的规范,就叫民俗传统文化从业资格证,相关人员必须先认定才准从业,无证从业者和不良从业者严厉打击,从而实现规范治理长效机制,为人民群众营造一个良好的民俗环境。”
这就是表态了,上面定了性,下面就要表态,然后才可以依据这个表态来开展工作。
张志华便掏出张单子来瞧了一眼,想是之前下面报给他的情况统计,“先前主要由民政和公安联合做的摸底调查,掌握了一百三十四人,那就先全都抓起来,逐个审查,逐个过关,住处居所严格搜查!一经查实有犯罪行为的,立刻移送检察机关,进入起诉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