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旁边高高瘦瘦、棱角分明的年轻人一直躬身候立着。
好久，中年人终于审完了全部稿，这才呷了口咖啡，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怎样，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
中年人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失落，反而道：“也好，晚一天找到，我就可以晚一天离开。侄儿，我们来人间多久了？”
“快三年了。”对于中年人的行为，年轻人显然有些疑惑，“叔叔，找到血矶珠，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还处理这些繁冗陈杂的件干嘛？”
中年人合上笔筒，悠悠地：“其实，做个人也未尝不好。只可惜，我们没这个命。”
顿了顿，中年人思绪飘开，起最近发生的事。“雪秃顶竟然死了，还是被我亲手杀死的。若不是他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非要把我的身份揭穿，我真不愿意杀他。”
人生能得一知己足矣，虽然中年人最终下了杀手，但脑海里仍然盘旋着雪局长陪他开怀畅饮的美好时光。
“那天我升迁，雪秃顶私底下备了一桌，就我们俩。他把我喜欢吃的菜点了个遍，还搞来一箱叫‘鸡冠石’的酒。我很开心，和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忘了自己是个妖怪。”
如果不是尽兴至极，也不会乐极生悲。
年轻人不耐烦地听着。他这种年龄，还很难理解中年人那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情怀。反倒觉得叔叔完全是在为他的过错找借口。
中年人也明白他不懂，但还是想倾吐出来，这种心酸，不出来很难受。
中年人喝醉了，雪局长也有些迷糊，但脑袋还算清醒。
中年人含糊不清地咕哝着：“秃顶，你先喝，我去趟洗手间。”完便踉踉跄跄地出了房间。
雪局长本来只是轻蔑地一笑而过：“书呆子，喝这几杯就成这样了，还当市长呢。”
端起酒杯准备再继续喝，却见中年人往右拐去，雪局长脑袋梗了一下，朝着门外笑骂道：“书呆子，厕所在左边——”
可是中年人好像没听到，雪局长只好起身追出去，看到中年人闯进另外一个包厢。
“书呆子把别人的包厢当成洗手间了，哈哈。”雪局长虽然偷着乐，但还是加快速度往那边赶。
雪局长推开门刚想喊中年人出来，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中年人的身体还保持着原样，但是头却不见了。
身体上空漂浮着一颗红色的珠子，脖子处伸出五六条象鼻子一样的东西，吸住包厢里几人的头。
继而那几人就像果冻一样被象鼻子吸了进去，连女人的高跟鞋都被吸走了。
吸食完活人后，中年人断了的脖子，像火山一样喷出一股浓郁腥臭的暗黑血液，迅速涌入红色珠子当中，形成一抹艳丽的红！
雪局长吓得头皮都麻了，使劲地揉揉眼睛，没错，这绝不是幻觉。他连忙关了门，转身就往外面跑。
跑到酒店门口，又彷徨不安地顿住脚步，不行，我身为警察局局长，我都跑了，还有谁来管它！
雪局长在门口犹犹豫豫来来回回辗转了许久，这时，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雪局长正想回绝，那女服务员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雪局长一跳，“雪警官，原来是您啊！”
雪局长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被别人叫局长叫了大半辈子了，突然有人叫他警官还真不习惯。
“您不记得了，上次一个恶棍在酒店里闹事，就是您出手拿住他的。您不记得我，我们可都记着您呢。”
服务员敬佩甚至崇拜地看着他，让雪局长挺不好意思的。实话，他只记得自己经常来这里喝酒，至于捉什么恶棍，他捉得多了去了，还真心记不起来。
“妹子，给我倒一杯白开水。”雪局长抬起了头，眼里释放出凛然的光彩。
“好嘞。”
雪局长又回到自己的包厢，中年人已经变成市长的模样回来了。
“秃顶，你去哪了？”
“出去抽了根烟，这里面的妹子不错。”雪局长转移话题道。
“妹子？你看上谁了，哥给你瞅瞅去。”
“算了，来，接着喝。”
一杯接一杯，一杯再一杯，最后直接换成了大碗。
雪局长豁出去了，酒场如战场，今天这一战，他一定要取胜。
喝了吐，吐了喝，喝了再吐，周而复始，雪局长拼着命与妖怪血战到底。
终于，在雪局长感觉外面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进入极乐世界的时候，中年人沉沉地倒下了，发出呼噜的打鼾声。
继而，它现出了原型，七根皮实的象鼻子耷拉在裂开的脖子周围。雪局长拿起切牛排的刀，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或许要切断它的七根象鼻子。于是雪局长拿起刀用力切去。
可是，这刀切牛排很不错，切妖怪的象鼻子真心连皮都切不动。雪局长想起原来警察局出现尸兽的时候，连子弹都打不死，自己拿把刀就想干掉它，真是异想天开。
正愁得头大，一颗血红的珠子从妖怪脖子里飘了出来，整颗血珠氤氲着浓烈的血气。
妖怪吸食完活人后，用充盈的血气来供养这颗珠子，这颗珠子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阵剧烈的头痛猛烈地袭来，一肚子的酒水开始剧烈地发力。
雪局长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眼前却越来越迷糊，他伸了好几次手，好不容易抓住了血珠，揣进兜里，东倒西歪地扶着墙往外走去。
喝得烂醉如泥的雪局长，连车都搭不上，浑浑噩噩地沿街走去，脚一软，摊倒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醉死过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回想起昨日之事，简直如噩梦一般。可兜里的血珠却表明一切都是事实，现任市长竟是一个吃人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