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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我说道:“奶奶。你要好好活着。小宝还是回家吃饭,你不给做饭他……他就饿肚子的。”我担心是老人家想不通,找准时机喝农药,拦都拦不住,防都防不了。
  宝奶奶问道:“还能回来吗?”我微微浅浅一笑:“可以回来的。厨房里面插两根柳枝,小宝就回来吃鸡腿吃红烧肉的。”
  河风吹过,微弱的柳枝打在脸上,暂时舒缓了盛夏中午的灼热。
  我眺望了靠山的村庄,心中涌上了一股被时代抛弃的感觉,最近盛传一条高速公路要穿过村子,古老的村子将消亡。
  哎,谁来收藏我的村庄啊!
  我脚踝两个手印钻心一样痛,豆大的汗珠落在鹅卵石上面。这种奇怪的痛感顺着骨头就要蔓延。我咬牙坚持,过了几分钟,几辆警车已经停在了河边大路上,还来三辆面包车,下来一群阿飞。
  我喊来隔壁大哥萧义:“给我准备壁虎的尾巴、牛毛、狗毛、猪毛还有三斤糯米,四条老女人的内裤和狗血鸡血、童子尿……”
  大叔萧大龙道:“阿义。我帮你忙,顺便叫点人过来。怕打架就是没卵的种。”
  我对大龙叔道:“香纸油烛金元宝多准备一点。我有用……”
  宝奶奶擦掉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地说道:“老人内裤,我提供。”
  宝奶奶兴许是不想死了,多做点好吃让孙子晚上回来吃。但是不知道我忽然要这个东西干什么,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
  我在柳树下揉揉脚踝的时候,看着乌黑的手印,心中犯怵。
☆、第三章 唢呐声
  幸运的是,钻心痛感在几分钟之后渐渐消失。
  河边小路大车子开不过来,排队穿制服走来的是派出所九个民警和三个协警,后面跟上来一群阿飞是白千雪金属冶炼厂的刺头。看来白衬衣男子口中的白老板就是白千雪。白千雪的金属冶炼厂污水乱排,甚至打了深井直排到地下水,几个大烟囱放的都是毒气,已经民愤极重。警察和刺头一见面,嘻嘻哈哈地开始互相分烟,都是清一色装门面软中华和上档的黄鹤楼。
  一辆黑色的奥迪开来,便是镇委书记折大彪。小镇姓氏最庞大的便是白家和折家。这白千雪开的金属冶炼,把蓝天白云都给祸害了;折家折大彪当的镇长,把镇上赚钱的活都拉到自家兄弟手里面,把道德仁义都给烧掉了。
  一帮走过来,如同一群乌云压了过来。我忽然想起周星驰电影里面,密密麻麻的斧头帮的压过来,天一下子就黑了,只是现在,我们这里少一个盖世的大侠,走出来管一管地方恶霸。
  我上前道:“打人的是我。大家不要动手。”萧大虎嘴里面正点着一根白沙烟,大口地吐着雾气,喊道:“河边的杨树明年还可以再种。”过来捞小宝尸体的几十号人马上动手,短刀飞舞,将河床边一排白杨树手腕粗的白杨树苗子拦根砍断,去头断尾,几把柴刀灵活在动着。
  很快就做好了几十根一米长棍子,握在手上,当成了武器。
  白衬衣男子骂道:“一群刁民。”一旁的女子冷声说道:“你还是看着点说话。楚地巫风重,对死者敬重,不乏彪悍勇猛的村落。我看过县志,这一代村子当年和日本人打的最猛。杀猪刀剔骨,宝剑刺心,铡刀砍头。”
  白衬衣男子极为跋扈,不可一世:“这是法治社会,还让着刁民无法无天。”
  按理说,勾人来打架,开骂是前戏,但是来了书记,这一出好戏就省下来。
  折大彪脸色微醺,今天是七月一号,镇里面开了党员先进性的会议,开完会中午在镇上折家酒店举行会餐,吃到一半,就接到了电话。
  折大彪握着白衬衣男子的手,一阵安慰,立马就让警局上前抓人。萧大虎一条木棍在手,喝了一声:“平白无故抓人。没这个理。”
  萧大龙从村里面赶回来,萧义提着一袋子东西过来,还有几个罐子,罐口沾满了鲜血。
  小贱猛地发飙,上前一口咬在镇委书记折大彪的小腿上面。折大彪一下子清醒过来,抬腿一耍,小贱稳稳落在我身边,又叫了两声。已经有不少人暗道:“咬得好。”折大彪骂道,好一条疯狗,看来需要搞一次整治疯狗的打狗行动。
  和萧大龙一起来了三十多号人,还有十多个刚放学的初中生,穿着深蓝校服,其中有个小伙子脑袋比较聪明,历史和政治学的比较好:“党的群众路线看来落实的不到位。不分青红皂白专门给奸商办事。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丢地上都给踩稀巴烂了。”
  小孩声音很亮堂,我恨不得上前亲他两口,小伙子有前途,折大彪脸色一红。
  我作出了让步:“我帮你把红漆棺材拉上来。依我看,这棺材里面肯定有一条命案。”衬衣男子用着襄阳腔的普通话道:“这是一个空棺材……”瞧着模样已经有八成假话。有几个金属冶炼广的刺头叫嚣,嘴里不干净,我听着生气,念叨:“躺在地上吧。”几人倒在地上吐口白沫,无法动弹。
  女子眼尖地狠,问道:“你是虫师?是河东郭家人?没想到你也养虫子,你把他们肚子里面的蛔虫催动了吧?”我笑而不语。
  折大彪一听牵连命案,现场指挥道:“那就先看看。都给我注意点,谁打架直接送去劳改。”
  我问道:“折书记,好久不见,你还好吧。”折大彪手一甩,没有理我。
  深水湾边映照着无数个脑袋,水面晃来晃去,这不少人心里面都住着毒虫,一门心思想着害人。
  我接过萧义的送来东西,看了一下,内裤不止四条而是五条,各种毛发都准备齐整,壁虎的尾巴也是刚抓住的。
  全部放在柳树下面,下水暂时用不到。
  我喊道:“属马的,属狗的,还有七月份出生的。有多远走多远。”
  淹死人捞不上尸体,沉下去的棺材浮不上来。这大白天听了一件事情就够瘆人的,一下子来了两件。我声音一落,走了一票人躲到一百米外。我刚问过小宝的生辰八字,算出和他相克的人的属性,才让狗马离开。
  最后让离开的是,昨天晚上碰过女人的,不然冤鬼附身,七窍流血而死。
  折大彪犹豫了一下,额头流下了汗水,道:“这一套谁信……哼……”但还是往后退了一百多米。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折书记是先进党员、模范夫妻,夫人瘫痪在床已经十多年,肯定是因为瞧不上风水术,所以站到一边不看的,绝对不是昨晚睡了折家酒店野鸡的缘故。
  我告诉萧义大哥和大龙叔,要是五分钟我还没有上来,有一个算一个对着水里面叫骂,越狠越好。
  萧义原本要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马上下去说了,岸边还站着看的人,还有几十号人,到时候水里面真有怪物,就靠大家伙合力骂一阵,大概和道士和尚念经,把它们吓跑。
  大龙叔道,若再找不到小宝,我们就再顺着河找一遍,萧棋,你是大学生毕业,你的命金贵,可不敢害了你,到时候你爸非要骂死我的。
  我道,我心理有数。
  我先找了几块大石头,绑在四根麻绳的一端,估摸着水底棺材的位子,丢了下去。水花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岸边几人拉着绳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贱汪汪叫了两声。
  白衬衣男子背后的带黑帽的女子走上前道:“我跟你一起下去。看你家伙事,应该是个风水师。不瞒你说,红漆棺材里面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捞上来,肯定会污染水源的。”
  我骂道:“狗日的。这水源灌溉农田……难不成比金属冶炼的厂子要毒……”
  女子冷冷道:“你要发一通感慨吗?”
  我看着请来的吹唢呐的师父,问道:“刚才他们吹吹打打没有?”
  女子眉目清澈,不像是为虎作伥的人:“原本开着车过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运棺材的车子忽然出了故障。棺木就落到河里了。请来的唢呐师父只是做个样子,刚开始吹了一会,后来就一直没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