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作为司空家唯一的继承人,就这样被一个区区的侍灵给拖走了,甚是不好看,司空露拍掉小白的手,声音有些清冷:“这个我当然知道。”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白握着那只被司空露拍打的手,无奈的耸耸肩,看向秦沐的方向,隐隐泛着担忧,不过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这个状态的秦沐只能让他自己想清楚。
小白和司空露一离开,秦沐便睁开了眼睛。
握着手中的舍利子,秦沐脑袋一阵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醒来,或者低烧发作的原有症状,一种非常疲劳的感觉袭上心头,随手将那几颗舍利子放在枕头下面,沉沉的睡去。
脑中一直是昏昏沉沉,周围一片黑暗,秦沐突然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一抹亮光,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秦沐冲着那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原本身上的酸痛和无力感仿佛都已经消失,身体轻盈到不可思议,每在地上轻点一下都能漂浮很远的一段距离,那种感觉说不清的舒服惬意,就好像躺在母亲的摇篮一般。
前方的亮光越来越大,秦沐知道,这是一个梦境,只是这却不是他的梦境,因为自从重华离去后,他就很少做梦,生活没有了起伏,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想法。在重华离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秦沐的梦境中,都是一片缓缓流淌着的灰色,如同冥界一成不变的冥河。
亮光越来越大,最终笼罩着秦沐的周围,太阳从不是很浓密的树林中肆意淌下,周围泛着微微的荧光,这样的荧光若是出现在梦境中,说明这段梦境,属于真实的、现实的东西,因为它代表的是主人的回忆,而且是封存很久的记忆。
可这是谁的梦境?竟然是这样温暖?
秦沐此时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光着两只脚,塔在柔软的泥土中,周围的树林并不是很浓密,只有寥寥几排,透过这稀疏的树林,不远处好像有个小孩从树林前经过,再往前,是一条看上去不是很深的河。
秦沐站在树林边上,看着小孩子匆匆而过,他梳着古时候才会梳着的总角,穿着粗布制的,带着补丁、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背上背着个灰色的带着补丁的包袱,走路目不斜视,一蹦一跳,干净的脸上有着只有孩童才有的单纯。
秦沐在他那稚嫩的小脸上试图寻找熟悉的痕迹,然而脑中闪过了几十个人脸,皆没有对得上号的,这孩子明显就是那梦境的主人,为何,自己会穿越到这样一个梦境来呢?而且还是一个古代人的记忆。
第78章 梦境
秦沐好奇的跟在那小孩身后,因为这是一个人的记忆,所以秦沐的存在近乎透明,这里任何人,都不会发现秦沐的存在,包括这梦境的主人。
小孩子很是雀跃的向前走去,大概是走到一半的时候不再动了,站在河边溜达了几圈,显得十分焦灼的样子,四处喊人又得不到回应。
秦沐只是远远的坠着,并没有靠近,此时见那小孩一脸焦急的样子甚为有趣,这小屁孩儿能有什么事情,让他急成这样?
秦沐走了过去,只见那看起来不深的河水里,漂浮着一个身着轻纱的女人,那女人一袭青色轻纱,轻纱内竟然什么都没有,因为打湿了贴在那女人胸前,隐隐约约仿佛还能看见胸前那两点嫣红。
“姐姐——姐姐——你不要站在水里呀!姐姐——”孩童着急的在岸边喊着,迈着小短腿儿着急的在岸边跑过来跑过去,他甚至跑进了河里,只是他那小短腿,刚一进去,就已经没入了膝盖。
“姐姐——你站着不要动,小文救你。”小屁孩强忍着对水的畏惧,一点点的走向了那个站在河中心的女人,那女人一直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面容,秦沐也看不真切,究竟是怎么个样子。
在那小孩快要靠近那女人的时候,此时的河水已经没入他的胸前,连秦沐都为了他着急,在岸边转来转去,在小孩的意识中,秦沐属于那种并不存在的东西,这里是他的梦境,他就是这梦境里的神,他说谁存在就存在,不存在的,永远不存在。
秦沐走过去,徒劳打抱起河水中心的那个小孩,他的手生生的穿过那小孩的身体,无济于事,苦笑一声,明明早就想到了的。
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那旁边一直静立着的女人,此时女人微微昂起了头,漆黑如墨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文秀。
记忆中的某张脸,终于与那小孩吻合,这不就是司空文征的缩小版么?只是梳着那样的总角发髻,有些认不出来罢了。
联想到文秀曾经说过,因为爱司空文征,才会舍弃了修为跟他在一起,也就是说,很早之前,文秀只是一个鬼物。
想到这里,秦沐倏然一惊,再看向那小孩之时,明明水位已经没入胸口,却还执拗的抓着文秀的衣襟不放,纯真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杂质,眼睛清澈见底。
文秀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伸手摸向孩子的额头,却被这样纯净的目光看得有些犹豫。
河底仿佛某种东西发出难听的尖啸声,秦沐一愣,想起在湖心小岛遇见的紫色孩子来,还真让秦沐给猜对了,文秀先前和那紫色巨婴是一体的,属于鬼嗜的变体。
听着这样的声音,文秀目光一派决绝,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手臂搭上小孩的肩膀,只是那一瞬,河水涌动,文秀的背后升起了血盆大口,小孩只是看了一眼,便身如抖筛。
“姐姐,快跑!”小孩咬着牙,强忍着恐惧说道,明明自己都那么害怕了,还拖着个人跑,在这样的河水里,怎么可能跑得脱。
秦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着小孩被血盆大口吞入其中,和紫色巨婴战斗过,知道那巨婴就是不咀嚼,其舌头内都有腐蚀性的东西,这样的东西那小孩若是沾染上了一点,都可能命丧黄泉。
然而秦沐所担心的,最终没有发生,在最后关头,女子猛然将那小孩推出水面,自己带着下面的东西,沉入了河底。
只留孩子茫然的神情,在河上哇哇啼哭。
周遭画面一阵扭曲,并且泛着强烈的白光,在这样强烈的光芒下,秦沐不得不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发现依旧是那条小河,那个孩子长大了些许,正趴在地上对着那片河流说话。
“姐姐,今天夫子夸我了呢。”
“姐姐,你好漂亮,为什么不从这里离开呢?”
“姐姐,这是娘亲做的馒头,可好吃呢,你尝尝可好。”
“……”
秦沐站在男孩的身边,最开始的时候,文秀只是如同第一次一般静立在水中,后来便慢慢靠近,同男孩嬉戏玩耍,而男孩,每天的来来往往,上学前或者放学后,都要在这条河边,同文秀戏耍一番。
有许多次,文秀都有机会出手吃掉这个孩子,可每每到最后,却看着孩子的纯净的面容,不肯下手。
而每当他走后,文秀总是静立于水面,久久的望着孩子离去的方向,眼神从最开始的不解,到最后的依依不舍。
从男孩最开始稚嫩的面容,渐渐长大,成为一个带着羞涩笑容的少年,秦沐站在路边,犹如那些沉默的树,默默的看着孩子的成长,唯一不变的,是他一如既往的身影。
别说那文秀了,就是秦沐,都感动。
就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男孩从最开始的稚童,长成了翩翩少年,那日,他穿着新衣,背着新做的书包——是用竹子拼凑起来的,言笑晏晏的来到河边,告诉那个从小陪他长到大的女子。
“姐姐,我要进京赶考了,等做了大官,就迎娶姐姐回家。”
那日文秀没有浮出水面,她躲在水下静静的听着孩子的誓言,孩子执拗的在河边等着文秀现身,可这一等便是一个晚上,到了天亮,孩子无奈的离开。
文秀笑着摇头,看着孩子怅然的背影,泪水溢满眼眶,望着男孩离去的方向,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两人永远不可逾越过去的鸿沟。
之后的很久,男孩都没有来过。
文秀经常趴在岸边等,等了好久好久,从春天到冬天,从冬天到夏天,一年又一年,路边的叶子黄了,又绿了,岸边的杂草深了,又浅了。
一年年,一月月,男孩终究没有出现。
看到这里,秦沐恍然,这哪里是司空文征的梦境,司空文征那老货喝过了孟婆汤,再次投胎于司空家,他怎么可能记得从前的事情,唯一的可能,这是那鬼嗜文秀最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