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算了算了,”大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要怪也怪现在境况不好,经济不景气,这些人也是被生活所迫……”
中村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见手电筒的光在脚边晃了几下,忽地大野又“嗯”了一声,持定了手电筒,弯下腰去,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脚边那一片植物。
“这是……这是芦苇吧?”大野指着那些高挑细长的植物问道。
中村凑近看了看,发现这些植物生长在水泥台阶下的泥土间,大概因为没有人踩踏,又得到江水的惠泽,所以才生长起来。
“是的,这是芦苇。”中村点了点头,肯定道。
“有意思……”大野笑着自言自语道。
“什么?”中村疑惑地问道,不明白这芦苇哪里有意思。
大野指着其中一株说道:“你看,芦苇的叶子应该是左右对称生长吧,可是这些芦苇茎只在单侧长叶子,不奇怪吗?”
果然,中村发现了,这丛生的芦苇,每一株都是一样:只有单侧的叶子,而另一侧则是光秃秃的。
中村突然打了个哆嗦。
微风吹拂,这些芦苇好似一只只手掌,向中村招摇着……
“中村君,你怎么了?”大野发现中村脸色有异,担心地问道。
中村一个激灵,勉强挤出笑脸,说:“不,没什么,对不起……”
大野盯着中村的脸看了片刻,直让中村浑身不舒服。片刻,大野移开了目光,转过身,又缓缓地迈起了步子。
中村急忙跟上,不敢再看芦苇一眼。
河岸的风变得冷了,夹杂着一股腥味儿。
两人离开了河岸,去闹市区逛了一圈,没有什么异常事件,只拦下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因为他的自行车没有打开电灯。
大野盘问了两句,叮嘱他打开电灯。年轻人答应着,骑着自行车走开了,从中村身边经过的那一瞬间,他看了中村一眼。
中村惊觉,侧过头看他,他却脚下用力一蹬,飞速离去了。中村回头,那个蹬着自行车的身影渐行渐远了,他的背影弯弯的、细细的、长长的。
中村回忆刚刚那一眼,他觉得,那个年轻人的眼睛似乎很圆很圆。
回到派出所后,见所里只剩下山田一个人在值班。
“你们两人很快呢!”山田笑着说。
大野“嗯”了一声没答话。中村赔着笑,答了一声:“是。”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依稀听山田大笑着说些什么,中村没有在乎,盯着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中村的脸色很差。
他想起了河边的芦苇,只有半边叶子的芦苇……
他想起了那个年轻人,圆圆的眼睛,鼓鼓的眼珠……
中村拧开了水龙头,把水流开到最大,用冷水洗脸,然后掏出手绢,边擦脸边走出了卫生间。
山田还在大声笑谈着什么,中村跨出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山田残缺不全的一句话传进了耳朵里:“……鱼,全都诡异地消失了……”
中村一愣,抬眼向山田看去,只见山田咧着嘴,笑着。
中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猛地环视四周,大野居然不在屋里。
大野不在,刚刚这里只有山田一人,那么……他在跟谁说话?
大野呢?大野又去哪里了?
中村心里一阵发寒。
山田依旧咧着嘴,笑着,他的眼睛也是圆圆的——山田的眼睛从来都是圆圆的,即使在笑的时候也是圆圆的。他走到中村面前,拍了拍中村的肩膀,说:“中村君,我下班了,接下来拜托你了。”
中村张了张嘴,想问他什么,但还是没问出口,微一鞠躬,说:“辛苦了。”
“辛苦了。”山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只剩下了中村一人。
大野可能出去买烟了,中村这样想,于是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去。
刚坐稳,他看了看桌面上,突然眼睛瞪了起来,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桌上放置着一个空瓶,空瓶中插着一根芦苇……单侧叶子的芦苇……
这是……
中村惊恐地盯着这根芦苇。芦苇很诡异,它弯弯的、细细的、长长的……
中村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眼球瞪得似乎将要炸裂。夜,突然冷到了冰点……
那根芦苇好像动了起来,扭动着身子,它的叶子上长出了一只眼睛,然后,从眼中滴下了暗红的血……
三天前,中村杀死了他的女朋友。
没有人知道。中村以为他的弃尸工作做得天衣无缝。
那是他交往了一个月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与中村有关系,杀了她,谁也不会怀疑到中村。
起初,中村打算把尸体塞进旅行箱里,但旅行箱的空间不足以容下这具尸体。于是,中村用锯子割下了尸体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然后把尸体塞进旅行箱里封死,抬进车里。他半夜开车驶上了跨河大桥,拖出旅行箱,在没有车和行人经过的时候,把旅行箱从桥上投进了河水之中。
然后,中村开车回家,打算回到家里处理剩下的那条胳膊和那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