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华冠文的陪同下在病房走了一圈,我想从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可是除了从这些病人的眼中看到仇视和狂躁之外,我实在看不出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打算离开的时候我路过一个病房,里面传来细细的念叨声我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是被束缚袋包裹着只露出头的徐婉君,她是我在这里第一个接触的重症精神病人,至今我还能想起她在病房中活生生拔下牙齿在墙上画的那些图案,我下意识摸到后脑勺,那里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这是徐婉君送给我的礼物。
病房中的徐婉君并没有去注视我和华冠文,而是站在墙上的画前嘴里一直细细不断地说着什么,我偏着头去看那画,记得蒋馨予曾经告诉过我,三十年前徐婉君向她提出要画画,蒋馨予满足了她的要求,徐婉君在病房中完成了这幅抽象的油画,可惜蒋馨予错误的理解了这画的含义。
她认为徐婉君是渴望自由,一直压抑着她的是无休止的束缚和禁锢,蒋馨予以为这才是徐婉君内向最真实的写照,而这幅画也足以说明徐婉君已经渐渐分清了现实和虚幻。
可实际上徐婉君画的这幅画其实已经把自己的意图显露出来,只可惜蒋馨予先入为主,以为徐婉君是向往自由想离开这病房。
殊不知徐婉君画像中那奔跑的东西,其实是由无数被撕裂的肢体缝合起来的怪物,那才是徐婉君内向最真实的写照。
徐婉君是想离开这里,可她有自己的方式,那些和她不一样的人落在她眼里就变成异类,只有死亡才能把这些人拉入到她的世界中去。
作为三十年前那场发生在这里暴动的主谋,我想徐婉君或许应该是这病房中最危险的病人,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给予她自主活动的权利,华冠文告诉我对于徐婉君的治疗基本是没进展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服用双倍剂量的药物,她呆傻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
我环顾徐婉君的病房,这里已经被重新粉刷过之前墙壁上她留下的图案被涂抹掉,灯光下徐婉君久久凝视着墙上的画不停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让华冠文帮我把病房的门打开,他愣了一下估计是刚才被齐楚同袭击,我并没有因此而长点记性,但看我态度坚决华冠文还是把病房门打开并且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
徐婉君并没因为我们进来而分散注意力,我走到她身后试图听她到底在说什么,站在徐婉君侧面时我看见她不停蠕动的嘴,忽然发现她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难怪她不再画那些图案。
我小心翼翼的更靠近一些,徐婉君嘴里那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在不断重复着一样的话,我努力去分辨直至我完全听清楚的那刻,我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徐婉君其实一直只在说两个字。
阴间!
从徐婉君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我并不吃惊,毕竟这个学校所有的传闻蒋馨予告诉我们都是由我面前这个女人制造出来的,看她的样子的确是完全沉迷在她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我问华冠文为什么这幅画一直没有取走,华冠文说担心刺激到徐婉君的情绪,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婉君既然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那她虚构出来的世界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画上,如果那就是徐婉君虚幻出来的阴间,那这幅画里就应该还有其他的含义,在华冠文的同意下我把画从墙上取走想带回去研究,让我吃惊的是,徐婉君并没有因为失去这幅画而变得狂躁,只是转身默默的坐在墙角的阴影中,昏暗的灯光下我已经看不见她那张恐惧的脸。
第099章 撕裂的画
被我带回去的那幅画如果仔细看的话的确如同蒋馨予说的那样,是由支离破碎的肢体组合起来的一个怪物,肆意的在田野中奔跑,很明显徐婉君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心态是极其扭曲的。
“这里是什么?”云杜若指着画右下角有些模糊的痕迹问。
这处地方一般是用来给画签名用的,第一次看见这画的时候我也留意到这里,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南宫怡找来放大镜仔细的辨认,那竟然是一些数字,只是年代太久有些模糊难以辨认,在我们努力下终于把这些数字抄录下来。
1421231。
又是数字!徐婉君为什么要在签名的地方留下一串数字呢,我第一个反应是学号,可太子比对学籍档案中的学号,却发现并没有可以吻合的,这串数字和之前我们发现的不同,应该不是学号。
“徐婉君对着这幅画一直反复说着两个字。”我皱着眉头来回走了几步,“她再一次提到了阴间!”
“从这画的内容看,应该可以反映出徐婉君当时内心的扭曲,对于她来说死亡才是最美好的,会不会在她心里所谓的阴间其实指的是死亡。”韩煜指着桌上的画说。
“我们接触到关于阴间的说法已经不是第一次,假设这一切都是传闻,陈志泰并没有受过徐婉君的思维控制,可他为什么在贺小瑜死后会告诉王成荣又见到了她,当然,不排除他长时间酗酒导致的精神恍惚,也可能他看见的是幻觉。”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可是陈志泰却千方百计不惜耗费一生的时间想方设法也要回到地下室病房,是什么让他如此坚信那传闻是真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志泰当时挟持我和容彦,我们已经证实他并没有想过要杀我们,那他临死前说的话就没有必要骗我们。”云杜若也点点头认同我的想法,“陈志泰临死前亲口说过,第十九阶台阶是真的存在的。”
这还不算上章凡向我们描绘那晚他纵火之前的经历,他的描述中勾画出的是守护阴间入口的四目鬼王,从我们开始调查合德医学院403宿舍凶案开始,看似没有联系的事情最终都会和第十九号大楼的传闻牵连在一起。
“可蒋馨予说过这些传闻都是徐婉君杜撰出来的。”韩煜有些疑惑地说。
“就算是徐婉君杜撰和凭空想象出来,那促使她虚构阴间的根源又是什么?”我揉着额头思索了半天后看向南宫怡,“地下室病房的这些病人几乎都提及过关于阴间的事,我想更深的去了解这些病人最初的病情和精神状态,合德医学院里提供的都是这些病人被收治到这里来后治疗的情况,并不详实和完整。”
南宫怡点点头,地下室病房的病人都是多起凶案的凶手,这些人最初的精神鉴定档案都和案件一起封存,一般人是不可能接触到的。
这些病人在被移送到合德精神病院之前,本来最初的病历抄录过一份交到合德医学院,可惜在三十年前那场病人暴动引发的火灾中被烧毁,唯一的原件封存在案件档案中,因为这些档案都属于绝密,要查阅手续很繁琐南宫怡说尽快提取出来。
“那徐婉君留在画上的这些数字又是什么意思?”云杜若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
徐婉君的病历我看过,她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近乎于偏执的程度,从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很多一部分程度是因为她不满足于现实中的一切,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的主观下虚构另一个属于她的世界出来,而在这个世界中她是唯一可以主宰一切的神。
一个潜意思中高高在上的神,她自己的画为什么不留下自己的名字,而是一串数字呢,或许这数字中包含着其他的含义,我无法按照常人的思维去揣摩徐婉君,一个疯子留下的数字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意义。
“还有一件事,赫连漪的父母来找过我,赫连漪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有些反常,开始的时候还算正常,但最近行为变得有些古怪。”南宫怡看着我忧心忡忡地说。
“她又开始在房间里画那些图案了?”我担心的问。
“那倒没有,不过她现在的行为举动让我很担心。”南宫怡默默摇摇头说,“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我想你可以顺便评估一下赫连漪的心理情况。”
看南宫怡的表情她都不知道该向我如何描述赫连漪的情况,我有些疑惑的和其他人去赫连漪的房间,进去后我环顾房间四周,发现很整洁至少比我设想的情况要好很多。
赫连漪一个人背对着我们坐在地上,她身边满地都是毛绒和海绵,还有被撕裂的布条,一个被掏空身体的毛绒小狗干瘪的躺在一边,上次来见赫连漪的时候她还把这个毛绒小狗爱不释手的抱在怀中,如今那毛绒小狗的一条腿已经不知去向。
我走到赫连漪身边的时候听到她口中哼出的歌声,轻松而愉快,听的出赫连漪的心情挺不错,但我不知道她在忙碌什么,以至于我们进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我从她身后看过去,这才惊讶的愣在原地,满地都是被撕烂的毛绒玩具,这些都是云杜若送给她的,赫连漪开始的时候满心欢喜,南宫怡见这些玩具能让赫连漪的情绪很舒缓,因此给她带了很多来。
但如今这些毛绒玩具全都被撕扯的支离破碎,里面填充的海绵都被赫连漪给掏了出来扔的满地都是,我现在开始明白南宫怡所说的担心,这些玩具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不是头没有了就是肢体残缺。
赫连漪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对她做过一次心理评估,她潜意识中看见了破茧成蝶漫天飞舞的蝴蝶,而蝴蝶是代表死亡的,赫连漪把这些玩具损坏的这么严重,她还能如此愉快的哼着歌,不用去评估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也显而易见不正常。
在她心中损坏这些玩具事实上是代表她杀掉这些玩具,杀戮在她心中竟然如此轻视和漠然,到底赫连漪经历过什么,才能让她对死亡如此的轻视。
“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始的时候警员向我汇报,我以为是赫连漪对这里的环境不适应,情绪有些狂躁和不适所以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玩具身上。”南宫怡忧心忡忡的在我旁边说,“可是我渐渐发现赫连漪并不是因为不适应才有这些举动,她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
南宫怡没有说完,而是抬手指着赫连漪身旁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让我看,我走过去从地上拾起来,这是一个被重新缝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东西,我看见云杜若送给赫连漪的毛绒小狗,其中一条腿就被缝合在上面,我下意识看向地上那些被损坏的玩具,这才明白赫连漪在做什么。
她把之前好端端的玩具都撕裂的支离破碎,然后把这些肢体和头杂乱无章的重新缝合起来,再向里面填充进海绵后,就变成犹如各种动物尸体碎片组合起来的怪物,那些曾经可爱的玩具如今变成我手中拿着的东西,是那样扭曲和恐怖。
“为什么要把好好的玩具缝合成这样?”我拿着那毛绒怪物蹲在赫连漪面前严谨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