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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陈半夜很认真地摇摇头:“对不住老爷子,我这人脑子笨,一时半会还真就没想出来这里边会有啥好处。不如您老人家费心说说?”
  天游子这时在一边搭了一句话:“老爷子是说越巫悬棺?”
  方泊志捋着胡须,笑得像一头成了精的老狐狸:“嗯!天游子道长果然精明!没错!自古以来,不管是儒家、道家、还是佛家甚至是现如今西方的神教,其实都脱胎于上古巫门,这一点两位自然非常清楚。自从巫门衰退之后,真正的巫门法教现存于世的,就只有三苗之中的黑苗和花苗两支。不过黑苗和花苗全都隐迹于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不说,而且他们还对汉人有着深到骨子里的敌意,所以想从他们那里获取这些上古法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越巫悬棺正是古越地巫族数千年的遗存,其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巫族奥秘。如果能够找到这些秘密,与现如今的道法、儒术互相印证,那么在当今末法时代,你们二位可能就是逆天一样的人物了!到了那时候,不但陈兄弟身上的‘巫蛊’必然能迎刃而解,就算找到什么超凡入圣的法门和途径,那也并非全无可能!二位,难道这个好处还不够大吗?”
  这番话一说,虽然明知道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诱惑,但痴迷于盗墓的陈半夜却仍旧忍不住双眼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俨然已经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天游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方老爷子开玩笑吧?贫道岂不知那越巫悬棺里边藏有巫门秘宝?但龙虎山是什么地方?那是本门祖庭!方老爷子学识渊博,想必也知道当年本门祖师之所以在那里开宗立派,并非全是为了在那片洞天福地之中修身养性,其中的缘由,老爷子应该清楚得很!更何况现如今龙虎山乃是旅游胜地,那龙虎山悬棺群更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那悬崖之上无遮无挡,能不能上去暂且不说,就算能上去,众目睽睽之下,敢问这悬棺又该如何进入?!老爷子这话,可有点不着边际了啊!”
第159章 双胞姐妹
  方泊志也不回答,只是回过头看着方泊静说道:“孩子,把你姐姐叫来吧!”
  方泊静此时也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她有些迟疑地看着爷爷,好像有什么顾虑一样。方泊志又是苦笑一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更何况这件事要想做成,你们姐妹俩始终都是要面对这一天的。”
  天游子两人听得莫名其妙,却又不好问什么。只见方泊静面色肃然,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刁蛮和活泼。她步履沉重地走到那张床板翻开的大床跟前,将那支短笛放在唇下,竟然吹出了一支宛转悠扬的小曲。
  过不多时,就听那床下通道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咯吱’声,然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一会一个柔柔的声音从下边传来:“妹妹,是你吗?找我干什么?”
  方泊静脸上的表情颇为怪异,就连声音也显得生硬了许多:“姐姐是我,不是我找你,是爷爷。”
  这下边声音一出,陈半夜就有点坐不住。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他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一张娇羞的面庞,一个窈窕却稍显模糊的身影。他满面狐疑地看看方泊志,嘴里斯斯艾艾地问了一句:“小静?!”
  方泊志刚要回答,就见方泊静回过头,冷冷地说道:“不错!那才是你的心上人,你所说的那个温柔娴雅的小静。不过她是我的孪生姐姐,全名应该叫方泊雅静。快去接着吧!”
  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方泊志身后,气鼓鼓地嘟着嘴,不说话了。
  天游子和陈半夜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个小静前后对比这么强烈,原来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啊!但是两人难以理解的是,看起来这小静对姐姐雅静好像敌意颇深,并不像一般的孪生姐妹一样融洽。
  这时候就听通道中的方泊雅静幽幽地说道:“爷爷,你找我?是不是你身边还有别人啊?我……我也不方便出去啊!”
  方泊志站起身来,走到大床前用一种异常怜惜的语气说道:“孩子,你切不要着急,等爷爷替你跟天游子道长要点东西,你再出来也不迟。”
  这方泊雅静显然要比方泊静乖巧柔顺了好多,闻言之下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就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传出。
  方泊志转身来到天游子面前,也不说话,对着他就是一躬到底。这天游子的岁数其实跟方泊静姐妹差不了多少,论年纪那方泊志给他当爷爷也足够了,见他突然间给自己行如此大礼,就算天游子再怎么沉稳,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慌了手脚。
  他手忙脚乱地躬身还礼,然后伸手搀扶。没想到这方泊志年纪虽大,但一身儒家功却是非同一般,以天游子的道家武功,这一搀之下对方居然纹丝未动。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天游子心念电转间,已经大约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老爷子,您若是有话,只管讲来就是。天游子修道之人,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但有所命,必定尽力而为。”
  方泊志这才直起身来,直视着天游子说道:“这件事说难不难,老夫只想要道长三滴丹田纯阳血。”
  这话一出口,天游子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陈半夜先不干了。他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之间,双目之中又露出了那种慑人的寒光:“老爷子,您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吧?!咱们都称得上是修行之人,这丹田纯阳血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意味着什么,我想老爷子您不是不清楚吧?我们哥俩来这之后,您老人家先是给我下蛊,现在又想要臭句号的纯阳血,怎么着?我们哥俩欠你们家的?”
  没想到方泊志根本不搭他的茬,只管看着他身后的天游子默然不语,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期待之意。
  天游子显然也有些犹豫,不过他倒是没有陈半夜那么激动。他稍一沉吟,随即抬头说道:“老爷子,这丹田纯阳血虽然珍贵,但贫道倒也不会吝啬。不过,您总该告诉我您要它做什么吧?难道是方泊雅静姑娘……”
  方泊志点点头,向他们说出了一件颇为离奇的往事。
  原来这方泊雅静和方泊静姐妹俩虽然是一胎双生,却并非是同一天出生的。方泊雅静属于早产儿,在第七个月上的时候,她们的母亲偶然有一天正午时分从蛇王墓前经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撞上了祖先蛇灵官帽巨蛇。要知道这官帽巨蛇虽然已经能够幻化实体,但它毕竟还是怨灵所化,一般来说大白天是不会出现的,只不过赶巧那天是七月十五,鬼门关打开的日子。而正午时分阳极阴生,又是一天之中阴气反制阳气的时辰,加上这里边还有其他一些错综复杂的原因,总之这官帽巨蛇是从墓穴中溜达出来了,而且让姐妹俩的母亲碰上了。
  本来碰上了也没什么,这蛇王本是他们的先祖,日常祭祀时也会和他们见面,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然而凑巧的是这位当娘的一时心慌,竟然被脚下的石块给绊了一跤,伤了胎气,流出了胎血。要知道这官帽巨蛇身上的每一条亡灵都曾经与当年的方泊吾滴血烙印,加上他们本身就是一脉相承的方家血脉,所以这蛇王对于姐妹俩的胎血自然是倍感亲切。
  这一亲切不打紧,官帽巨蛇竟然用它那条水桶粗的大尾巴轻轻地将姐妹俩的母亲卷了起来,直接把她给带进蛇王墓中去了。连惊带吓之下,姐妹俩的母亲在昏迷中生下了老大方泊雅静,接着又被墓中浓厚无比的阴气所逼停止了生产,又将老二方泊静留在了肚子里。说起来这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好在官帽巨蛇从来不会伤害方氏族人,它用心灵感应的方式通知了孩子的父亲。然而方泊雅静不但是早产,而且出生于阴时阴地,又浸染了大量的阴气蛇气,竟然从此不能离开地底墓穴,一旦接触到外界阳气,便会身化蛇形,所以只好自小在墓穴中长大。
  而方泊静是在两个月之后的重阳节,也就是九月初九的午夜时分出生,占了一个阳时阳地,自小生活在正常的人群之中,所以这姐妹俩虽然是孪生姐妹,相貌身段毫无二致,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一个阴柔温婉,一个活泼任性。不过姐妹俩虽然很少见面,但彼此间的感情却是极深,对于自己这个命运多舛的姐姐,妹妹方泊静心里总是存着一种深深的怜惜;而对于自己刁蛮任性的妹妹,方泊雅静也总是忍让有加。
  作为族长和爷爷,方泊志对这姐妹俩自然也是极为上心的。妹妹方泊静自小就在家族中正常地生活,方泊志倒也并不用太过操心,但对于姐姐方泊雅静,他却格外地花费心思。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必须长年生活在墓穴之中与怨灵为伍,那该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经过对家族中留下的一些典籍潜心研究,又和先祖蛇王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沟通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方泊雅静走出墓穴的方法:以一个童男之身的修道者身上的丹田纯阳血为原料,在姑娘的心口处做一个破邪符的纹身,将她体内的妖邪之气镇住,这样她就可以离开墓穴而不受蛇气影响了。而且不但如此,由于方泊雅静身上封印着浓郁无比的巫灵蛇气,所以她不但能够跟妹妹一样可以驱蛇御蛇,而且对于巫蛊天生免疫。
  说到这里,方泊志颇有深意地看了天游子一眼:“所以道长应该明白,老夫想要道长的丹田纯阳之血,也并非只是我为了我这个可怜的孙女。日后龙虎山之行,这孩子也是势在必行。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啊!”
  其实方泊志所说也是实情,如果那方泊雅静真的是巫灵之身,那么她就能在巫蛊之地自保有余,必然会对他人有所帮助。而现在的陈半夜中蛊已是既成事实,在方泊志不能给他解蛊的情况下,不管天游子愿不愿意,这龙虎山之行都是非去不可了。他和陈半夜虽无血脉亲情,却也是彼此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他虽然道法高明,却仍旧做不到太上忘情的地步。更何况,方泊志先祖方孝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代大儒,忠孝贤良,他的后代困于巫蛊不能解脱,他作为一个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道者,这其实也是一个积累外功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未免犹豫,然而一旁的陈半夜却不干了。他瞪着一对大眼,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臭句号,你可不能犯傻!这丹田纯阳血不是别的,一旦外放,会对你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你放心,不就是一个蛇蛊吗?这方泊铺子的人个个都中了蛇蛊,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我就不信,他们能带着蛇蛊活下去,我陈半夜就不能!算了,咱们走!”
第160章 血符镇
  见陈半夜如此激动,方泊志也显得颇为愧疚。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陈兄弟,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能再瞒你。你所中的这种‘灵蛊’应该是叫做‘离魂蛊’,就是说这种蛊能够在你熟睡之时操控你的魂魄离体,以近乎实体的形式去做一些类似于梦境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很可能不会以你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而一旦你的魂魄在这个过程中受到损伤,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至于严重到一种什么程度,你们可以自己去想。而且,或许‘灵蛊’不会在短时间里伤到你的性命,但如果一旦有一天失去了天官印和摸金手甲的压制,你就再也不能离开这片沼泽周围十里的范围,一旦离开,这‘灵蛊’就会爆发,你也会化作半人半蛇的样子。这一点,应该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所以老夫刚才才会一直强调,现在这件事已经将我们捆在了一起,我们只有共同进退,才有可能渡过这次危机。你要因此而怪罪我们方家老夫也无可奈何,但是当初那块石碑可是越巫所立,我们方氏家族岂非也是受害者?而且从石碑上的内容来看,那位越巫在三百年前已经算定了你们二位的到来,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个精心布置了三百多年的局,有如此神通之人,这样一个百年困局,那绝对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抗拒的,你们说是不是?”
  陈半夜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听他这么一说,天游子反而一下子下定了决心。其实他非常清楚陈半夜在想什么,他是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他啊!可是自己交出一点纯阳血虽然会有很大的损伤,但总是还能通过以后的修炼加以弥补。而陈半夜身上的蛇蛊却只是暂时被天官印和摸金手甲压制住了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他可不想有一天看到自己这唯一的兄弟变成那种半人半蛇的怪物。
  心念至此,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半夜哥,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修行多年,这区区三滴纯阳血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然后他凑到陈半夜耳边,半开玩笑地悄声说道:“那姑娘不是你的心上人嘛!就当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了。”
  陈半夜老脸一红,却仍是心有不甘:“去你的!把陈爷当啥人了?重色轻友啊?!你要是非得这么干我也拦不住你,不过,要是你日后有什么不对,陈爷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给你讨个公道!”
  对于天游子这个过命的兄弟,陈半夜可说是了解极深,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算他当时能够阻止,但天游子也势必会想办法瞒着他去做,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在场做个证见。而且也许真的有什么夙世的缘法使然吧,他对于方泊雅静这个素昧平生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竟然有着说不出的牵挂,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甚至是遏制不住地对她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甚至有一种为她赴汤蹈火的冲动。更何况正如方泊志所说,当年那位越巫能够百年布局,这种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世俗的范畴,他真的能够抗拒吗?方氏家族集数百人之力三百年的时光没有做到,他不能,天游子不能,恐怕就算是当年的天师道祖师复生,这件事也很难翻转。
  见他不再阻止,方泊志祖孙显然松了一口气。而且当方泊志说出压制姐姐身上的巫妖灵力是需要天游子身上的纯阳之血的时候,那方泊静偷偷地瞄了陈半夜一眼,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收取丹田纯阳血不能假手于外力,只能靠天游子自己来完成。他从背囊中取出一只纯白色的玉瓶,在方泊志的陪同下到另外一间房里去运功逼血,而陈半夜则在方泊静的帮助下杀了一只白毛金爪的红冠子大公鸡,收取鸡血备用。这种大公鸡本身就是至阳之物,鸡这种东西又是五毒之虫天生的克星,所以对巫蛊也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不多时,天游子的纯阳血已经取来,与公鸡血进行调和之后,就要进行下一步:画符纹身。可这种破邪符专业性极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在段时间内能够学会的。而现场有这种本事的,好像就只有天游子一人而已。于是麻烦事来了:这个符是要纹在方泊雅静的胸口上的,虽说现在已经是新社会,并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然而人家方泊雅静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天游子呢,虽然是个道士,但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这种事要想没有肢体接触又是绝无可能之事,所以这件事一说,早有心理准备的方泊志祖孙倒是还能保持冷静,但陈半夜的脸色却立刻变了。
  他走到天游子跟前,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臭句号,我说你怎么这么热心呢!你故意的是吧?!你刚才还说那是你嫂子!”
  此时天游子也未免尴尬,原来他也完全没有料到,那方泊志虽然知道这个方法,却并不懂得具体的操作方式。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纯阳血也收了,大公鸡也杀了,人家姑娘还在下边等着,总不能再停手不干了?再说,陈半夜身上的蛇蛊可是越早解除越好。
  不过他对陈半夜那点小心思可是一清二楚,闻言之下立刻双手一摊:“那好!要么这事你去办?或者咱干脆撒手不管了?反正我也就是出了点纯阳血而已,浪费了就浪费了吧!”
  陈半夜愣了一下,刚要说话,那边方泊静已经又冲了过来。这次她倒是没敢拧陈半夜的耳朵,只是两手一掐小蛮腰,柳眉倒竖,脸若冰霜啊!一张小嘴‘噼里啪啦’像连珠炮般地抢白道:“臭流氓!你在哪胡说什么?什么那是他嫂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那是我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呸!人家天游子道长是给我姐治病,你跟着瞎搅和捣什么乱?!能不能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