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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我这才惶惶然地问道:“你是……建文?”
  建文傻呵呵地点着头。他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依旧很消瘦,依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依旧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只是眼神变了很多,不再忧郁,充满生机,完全找不到大学时的病态。
  校友重逢,我们都很高兴。
  晚上我收拾好后,建文打来电话,约我去他家做客。不好推辞,我按照他给我的指示,没走两步就找到了他家。让我惊讶的是,我们两家居然是邻居,这大概就是建文以前常说的缘分吧。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建文的老婆芳芳。
  之所以这么惊讶,一是因为完全没想到建文会娶妻,以他的性格而言,又怎么会讨女人欢心;二是因为芳芳的美丽,她真是一位标准的美人,瓷器一般的皮肤,黑云一般的长发,气质优雅,落落大方,很少有女人能胜过她。
  那晚,我们聊得很愉快,芳芳做了一堆好吃的,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畅谈。虽然席间建文不停地讲着台湾的事,但我和芳芳都很习惯。其中,他说到的一件事倒也很有趣儿,他告诉我,在台湾为了以示对妻子的尊重,丈夫都习惯称呼老婆为内人。
  “内人?”我学着建文的口吻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建文被逗得哈哈乐,回头看着芳芳,满脸深情,再次重复:“对,就是内人。”
  【02】
  由于和建文是校友外加邻居的关系,虽初来乍到,我并未感到孤独。
  我在一家猎头公司工作,时间容易自由分配。建文在一家医院上班,时间比较固定。没事时,我习惯去建文家和芳芳聊天,偶尔晚了会留在他家吃饭。
  我很喜欢芳芳的性格。
  芳芳告诉我,她和建文是在三年前认识的,一见钟情。建文对她展开猛烈攻势,不到半年她就被他征服了,没过多久就嫁给了建文。
  我只能说,这两个人性格志趣非常相投。
  但建文对于“内人”这个称呼非常执著,接触久了之后,我发觉建文很少称呼芳芳的名字,基本都是用这两个字来呼唤。芳芳也乐在其中,这对小夫妻,丝毫没有婚后两年的感觉,依旧像新婚蜜月期一般,时时刻刻甜蜜。有时看着他们两人,我会出现一种错觉,感觉芳芳和建文永远不会变,就这样甜蜜一辈子,就这样称呼一辈子。
  所以,当两人的变故初来时,我感到很惊讶。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建文家做客,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却无人回应。本以为建文和芳芳都不在,刚要离开,大门缓缓开了。芳芳站在门内,一副闭门拒客的样子,抱歉地对我笑了笑,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你怎么了?”我上前一步,关切地问芳芳。
  芳芳依然未动,不愿让我进屋。我知趣地倒退一步。芳芳尴尬地说:“抱歉,今天我有一些事,所以……”
  “没关系,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只好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就听到芳芳关门的声音。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是建文和芳芳在争吵,吵得还很激烈,至于是为了什么争吵,我没听清楚,只觉得这场争吵来得太突然。
  回家后,我决定翌日再去一趟建文家。作为学姐和朋友,不管两人发生什么争执,都该劝一劝。一大清早起来,我发现建文家门外居然停了两辆警车,明亮的警灯闪烁着,一群警察进进出出。
  我本能地意识到,建文家出事了。
  等我赶到建文家门口,警察却拦着不让我进,附近的邻居都被警车吸引而来,大家围聚在警戒线外嘁嘁喳喳地交谈。人们的话语吓了我一跳,他们说芳芳昨晚自杀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就在这时,有两个警察从院子里走出,抬着一副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白布覆盖全身,只看到一双纤细、苍白的手裸露在外,那双手我认识,那是芳芳的!
  我有些恍惚,直到警察将芳芳的尸体抬入警车,邻居们四散开后,我才如梦初醒。建文也随着警察走了出来,被带上另外一辆警车,渐渐远去。我叫住一个还未走远的邻居女人,问:“请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人掩面,悄悄对我说:“听说,昨天晚上,这家女主人上吊自杀了。”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03】
  在建文解除嫌犯怀疑后,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我敲了很久的门,建文才为我打开门。客厅中,他一语不发,像个木头人一般为我端茶倒水,俨然另一个芳芳。虽然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我克制自己坐了下来,并在脑海中反复思考如何开口,没想到建文先说话了。
  建文呆呆地坐在我对过,呆呆地说:“我没有杀芳芳。”
  我结结巴巴地迎合:“哦,是……是的,我也相信你没有杀芳芳,只是,她为什么?”
  建文摇头:“不知道……”
  由于芳芳的死,我们之间的对话变得很尴尬,气氛也越来越不对。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何才能略微安慰一下伤心的建文。建文自始至终居然没掉一滴眼泪,一直坐了一小时,他才缓缓站起来。
  “对了,到晚饭时间了,要不要在这里吃饭?”建文说着,对厨房喊,“内人,方琳要留下来吃饭!”
  我顺着建文的视线望过去,黑糊糊的厨房阴气森森,我一阵发抖:“不用了,我这就回去。”
  建文诡异地笑了一下,说:“我都忘了,芳芳已经死了……”
  回到家后,我有一种担忧,我觉得建文现在的状态,早晚会疯掉。事实证明,我的担忧纯属多虑。在芳芳死后一个月,建文照常去上班了。偶尔,在路上遇到时,他也会主动和我打招呼,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样的建文不仅让我不习惯,连附近的邻居都开始嘲讽他的冷血无情。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决定再一次探访建文。我买了一些食物,敲响了建文家的大门。过了许久门才打开,看到是我,建文很高兴。他将我领进屋内,我立刻闻到一股扑鼻香气,正是午饭时间,客厅餐桌上摆满了饭菜。
  我本以为建文一个单身男子独自居住,一定不懂如何料理家务。当我看到一桌子饭菜和一尘不染的地板,我不由得自嘲了一下。看来,他过得很悠然。但我始终难以理解他的乐观,芳芳才刚死不到两个月啊。
  建文倒是依旧热情,拉我坐在餐桌旁,一边为我摆餐具一边说:“来的正是时候,一起吃。”
  我不好推辞:“那打搅了。”
  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食物——麻婆豆腐、清蒸鲤鱼、清炒油麦菜……都是以前芳芳的拿手好菜,只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食物不由得想起芳芳,吃了一口,这种感觉更甚。这些食物和芳芳生前所做,不仅外观一模一样,连味道都一模一样。
  我滋生了一丝恐惧,吃了一口,就不敢多吃,停下筷子久久注视对面的建文。他依旧狼吞虎咽,许久,才发现我异样的眼神,抬起头来,不解地问:“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我四下看了看,“这些食物……”
  建文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心思,擦了擦嘴,说:“是不是吃起来和芳芳做的一模一样。别害怕,芳芳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当然不会做饭,这些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怎么,还不相信?告诉你,芳芳之前的厨艺都是我教的。”
  我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
  虽然建文的解释合乎情理,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后背还是有些发麻。屋子太大了,只有我们默默咀嚼的声音回荡耳际,让人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吃完饭,建文进厨房收拾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发愣。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了精美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