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见他跟个孩子一样,哭笑不得道:“天黑,果子不好找,费了会功夫,不仅摘了果子,还给你打了只雁,你说,咱们是烤了吃呢,还是煮了吃?”说完噗通!一声将死雁扔到和尚面前。和尚吓了一跳,蹦了起来,双眼微闭,面带嗔色,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能够杀生呢?杀生乃是大罪,死后要入阿鼻地狱的……”
林麒道:“你肚子饿,不吃了这雁,你就要饿死,饿死也不吃吗?”
“贫僧宁可饿死也不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啊,以后莫要杀生了,要知道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未来必当成佛,故当视如父母般供养给侍,岂忍杀之,若杀之,是亦杀未来佛。”
林麒见和尚恼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笑道:“和尚,跟你开个玩笑,这雁不是我打下来的,是它自己撞到山壁上摔死的,想你饿的狠了,若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就捡了回来,你看,这里还有杨梅,你若不吃肉,那就吃些杨梅吧。”
和尚真是个实在的,林麒怎么说,他就怎么信,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林麒手中衣衫包裹着的杨梅,咽了口口水道:“先不急着吃,待我超度了这雁,哎,这雁也是个可怜的,怎地就不小心撞到山上了,阿弥陀佛……”
说完双手合十,轻轻念诵:“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念了三遍才停下,又走到屋外刨了个坑将雁埋了,林麒也不阻止他,好奇问道:“不都是先埋了在念经吗?”和尚愣了愣,道:“好……好像是你说的对,不过只要心诚就好,心诚就好。”
林麒笑笑,他是真信和尚所说的每一句话了,这么死心眼的和尚简直天下少见,就算别人想要装出这样子来,恐怕都装不像,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例如和尚的善心,就算别人不吃雁,但也绝对不会给雁超度。
和尚见他笑眯眯的,也不恼,伸手出来问:“果子呢?”林麒将包裹扔过去,和尚接过来,打开,双眼冒出绿光,也不洗,也不擦,抓起来就吃,当真是饿的狠了,林麒慢慢等着,见他双手轮番去抓,无比快捷,一把一把塞进嘴里,忍不住道:“慢些吃,杨梅吃多了,可是胃酸。”
和尚也不理他,吃了大半,这才停下,仍是一点点的将所有杨梅都吃了,不好意思道:“实在是饿的狠了,阿弥陀佛,以前在寺里,真不知道饥饿原来这般难受,贫僧只是饿了两日就已这般模样,想想恶鬼道的众生,所受之苦,简直不寒而栗,阿弥陀佛……”
林麒问道:“和尚,你那念珠是个宝物,你不知道吗?”
和尚举起念珠,道:“什么宝物?这是师傅临行的时候给我的,说是用五眼六通果实雕刻成的,五眼六通是一种不寻常的果实,蒂落后,顶部有五个小孔,看似五个小眼睛,首尾贯穿打洞,制成佛珠,便称为‘五眼六通’。‘五眼’是指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种能力:‘六通’是指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智证通。前五通各种修练都可达到,惟漏尽通为佛家的境界。是菩萨依定慧力所示现的六种无碍自在妙用。此种佛珠,涵意丰富。”
林麒笑道:“和尚你不是不说神通吗?怎么现在又说上了?”
和尚摇头道:“谬也,谬也,贫僧说的不是神通,乃是这串念珠的功德,掐捻念珠而诵咒念佛,能产生诸种功德。据木患子经载,若念诵佛陀、达磨、僧伽之名,满二十万遍,而身心不乱,无诸谄曲者,则命终之后,得生第三焰天,衣食自然而得,常安乐行。”
林麒一句话引来这多的话语,忍不住道:“和尚,我就问你一句,你说这么多,不嫌累吗?”
“不累,不累,世人俱有佛性,却被愚昧之心蒙蔽,多闻佛法,自然清神明良,离我佛大道就更进一步,何况,你供养了我一顿果子,问起手中念珠,那也是与佛大大有缘,我又怎能不详细跟你说了。施主,所谓的念珠,有人称为‘拴马索’,隐喻人心如狂奔野马,杂念纷飞,刹那不停,手掐念珠以遏制妄念。所以修行者都蓄有念珠作为必备法物。尤其念珠以修净土念佛法门和修密持咒最所常用,手持念珠随时诵念以增定力,以生智慧,不论念佛持咒要历历分明,身心专注,一切放下。
一颗颗的念珠,用线串起来,是表示菩萨的种种殊胜功德。串珠中的一粒母珠是表示弥陀的无量寿无量光的意思。念珠虽然是串起来的,但也可以分开和断绝,这表示以菩萨的种种殊胜功德,来断除我们种种烦恼。环形圆润,象征菩萨的圆满正果……”
和尚絮絮叨叨的还在说,林麒实在耐不住,打断他道:“和尚,知道你为啥被赶出少林寺不?你要还在寺里,天天这么念叨,保管被人打死,活不过三十岁去。”
林麒以为和尚会恼,却没料到和尚叹了口气道:“哎,若是证不得大道,就算活到千岁又能如何了?贫僧不怕死,怕的是这浊世滔滔,人人都在泥堆中打滚却不自知,贫僧虽然不才,却也愿意救出一个是一个……”
林麒真是怕他了,就觉得和尚还是饿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些,起码话没这么多,那里想到吃饱了,话也多了起来,若是让他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这份功夫,当真是天下无双,怪不得他不修神通,这可不就是神通吗?任谁见到这和尚,不被气死,也被烦死,都这么厉害了,还修的什么神通?
林麒急忙道:“无相大师,无相大师……你先歇歇,刚吃饱了就说这么多话,饿的可快。”
无相听到饿的可快,立刻就闭上了嘴,等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了林麒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真饿的快?”
林麒很严肃的点点头道:“真饿的快,不如这样,我说你来答,佛法什么的,你留着跟别人去说,我不信佛,我是道家弟子。”
“佛道本是一家,并不冲突的,佛祖说过万般皆是道,为的都是脱离苦海,直登彼岸,何况又不是让你出家入寺为僧,当个居士也挺好的嘛,佛陀说过,在家修行的优婆塞和优婆夷,如果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这五戒,就同佛的其他弟子一样了……”
林麒突然有种想揍这个和尚的冲动,他在黄河地下,经历了那么多岁月的无尽寂寞,本以为心如止水了,却被这和尚一会的功夫就撩拨出火气来,可想而知,若是别人见了他,该有多烦,怪不得被方丈赶出了少林寺,若他是方丈,早就赶出来了,还能让他待二十多年?由此可见,少林的方丈还真是位有道高人啊。
和尚还在说,滔滔不绝,林麒再也受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丹田内的阴阳果调到阳的一面,一阵炙热至极的气息顺着它指尖冒出,烫的那和尚哎呦!一声跳开,大声道:“施主,你手怎么如此烫法?不是生病了吧?”
和尚面露关怀,不是作为,林麒心一软,反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无奈道:“和尚,你我相遇那是缘分,但你话不要太多,很惹人烦的,不如这样,你听我的,以后我供养你,给你饭吃,让你专心精研佛法,若是话在这么多,我就饿你三天,我倒要看看,谁敢给你吃食!”
林麒说的斩钉截铁,和尚呆了呆,看了看林麒的脸色,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叹息一声道:“你是个好人,能听贫僧说这么多,还不恼的,你是第一个,就是霸道了些,也罢,贫僧对这世俗人情远不如你,不如你来教我,我听你的也就是了,可好?”
林麒点头道:“好,我也不跟你废话,如今刘家村里遇了邪事,整个村子的人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刘家村的劫难,也只有我能来解,和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你能进村,就带我进村去吧,其它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如何?”
和尚愣了下,道:“怪不得村子里的人见了我,那般怪异,原来如此,整个村子可是千八百个人,可不能让他们遭了难,快走,快走,贫僧这就带你进村。”
和尚竟然比林麒还急,也不多话了,上前拉扯住林麒就朝外走。
林麒暗暗摇头,无相这个和尚除了话多些,倒也是个古道热肠的。
第一百一十章 进村
和尚焦急,不在废话,带着林麒顺着山路向前,走着走着到了拐弯地方,林麒本以为跟着和尚就能走到刘家村,那里想到,两人兜兜转转的没多大功夫,又回到了茅草屋,和尚也懵了,咦的一声道:“贫僧来过去过,不是这样的啊。”
林麒也懵,想了想问和尚,进山出山时你一边走,一边做什么了吗?和尚道:“贫僧行路,都是一边走一边念金刚经的。”
林麒恍然,道:“咱们继续走,你还和以往一样,一边念经一边走,切记,不要乱想些别的,否则进不去刘家村。”
和尚答应,深吸了口气,沉静一下,拿出那串念珠,轻轻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释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金刚经,又叫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最是殊胜,殊胜之处在于其圆具性相全分,而又善能显示金刚不坏性,令受持者,疾证真常无念心,以其绝对待,不可坏故称至大至刚。因此历来诸宗高僧硕德,无不兼弘此经,有金刚经处,就是寺庙佛塔,念诵此经时,有金刚菩萨庇佑,诸天女,阿修罗都是护法神灵。
无相念诵的字字清晰,清朗好听,林麒听在耳中,当真生出一片清净心来,两人默默向前,没有言语,只有念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中回荡不止,这一次,到了那路口位置,就觉得前方虚空之处,像是起了层层的波浪,如同一堵无形的墙被推开,和尚发相庄严,念珠到了这个地方,散发出阵阵柔和佛光,和尚径直与林麒走进了山中。
进了山,就见山峦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似存在的雾气飘飘渺渺,并不阻拦月亮光华,却又使得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朦朦胧胧的,如同天地间罩上了一层轻纱。
整座山有一股不祥的气息,迎面而来的风,不再是清朗的感觉,而是带着一股子阴冷,其中还夹杂着血腥之气,令人压抑沉闷,就连林麒冷热不忌的身体,竟然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阴寒之气入身,他丹田内的阴阳果被惊动,缓缓一转生出热力来,将这股不适驱逐出去。
目光所及之处,山顶还好些,越是向下,阴气越重,似乎浓烈的化不开一般,林麒曾经听鬼巫说过,阴气浓烈到一定地步,就会化形,这山中所谓的雾气,定然就是此地阴气所化,但这山巨大,还有河流穿过,怎么就会有这么浓厚的阴气?
林麒扭头看了一眼和尚,和尚还是那副模样,竟是比他要淡定从容的多,指着山下道:“刘家村就在下面,咱们快走,莫要耽搁了。”说着话向前快走,可和尚走路的姿势颇为怪异,先是低头瞧瞧,再抬头看看,脚下总是突然拐一下,或是停一下。
林麒以为这是佛门秘法,也没问他,苦笑摇头,就觉得像和尚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厉害害怕。那里像自己这样疑神疑鬼,胆战心惊,莫非自己还不如这个话多的和尚?他起了不服的心思,迈开大步超前快走,刚走了没两步,和尚猛然拽住了他,大声道:“小心脚下!”
林麒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停住问和尚:“怎么了?”和尚蹲下来,捡起个草爬子,轻轻扔到一边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都是有情众生,莫要伤了它性命,施主切记,切记……”林麒这才知道和尚为何那样走路了,原来是怕伤了脚下的虫子,真……
林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想照着他光秃秃的脑袋狠凿一下,还没等他动手,和尚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瞧着脚下,偶尔看下前路,嘴里还嘟囔:“奇怪了,出山的时候,这里的虫子没有这般大啊……”
林麒听得清楚,猛然站住,知道哪里不对了,刚才那只草爬子实在是大了些,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草爬子大上两三倍都不止,颜色也不对,竟然是白色的,先前以为就这么一只,现在听和尚一说,急忙扒开山路两侧草丛,就见许多虫子在草丛中向着山顶而来,这些虫子,俱都是身躯发白,比平常见过的大上许多。
山下的阴气浓厚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使得这山里的虫子都变成了模样?而且这些虫子好像也知道山下不祥,拼命的朝山顶赶,想必是要躲过山下的阴气。
林麒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要管的事,绝对是个棘手的,自己这点本事,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和尚见他停下,以为自己说话重了,伤了他自尊,宽慰他道:“贫僧也不是个迂腐的,拉住你也是为的你好,不管虫子如何小,毕竟是条性命……”
林麒愕然,无相和尚这样的要是不算迂腐的,这世上还能找出迂腐的来吗?
无相见他不说话,叹息道:“你就跟在贫僧后面吧,贫僧走的小心,不会踩到虫子的。”说完继续用那种怪异的姿势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轻轻念诵经文,林麒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是心惊,走了快一个时辰,眼见着就到了半山腰,雾气越来越浓,要不是和尚脑袋剃得锃亮,真就看不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