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冷笑,就这区区一个迷阵,他便如此开心,果然是个心性还需磨练的家伙。
我也不慌张,问他为何老是跟我作对?——我为人处事向来谦和,从来没有惹他,抛开试炼不说,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了,是不是与你所持的道,南辕北辙了?
听到我的质疑,黄鹏飞不屑地大声反驳,说我的道,岂是你这连《道德经》都不能背诵的家伙,所能够理解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蝼蚁又怎么能够明白我们这些人的想法!
我笑了,说得了吧,说得这么天花乱坠,还不就是心中放不下小时候的仇怨?我会跟别人说你小的时候,因为凭着自己舅舅的权势太过嚣张,于是被人恶整,在茅山宗里被人骗着吃泥巴,鸡鸡老是被人揪着弹,到现在都还没有消肿的悲惨往事么?我不会说嘛,因为关我鸟事?看在我为你保守秘密的份上,要不然我们相逢一笑泯恩仇,握手言和,共谱一曲将相和?
我满口子的胡诌让黄鹏飞气得怒火焚身,连那鬼脸都一片恍惚,凝结不稳。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旁边冷哼说道:“老黄,又不是老和尚,打什么机锋揭语?图口舌之快,还不如赶紧将他们给灭了,这天气若是转晴,你的鬼阴火旗阵定然破了!”
这话说完,这些人就变得静默无声了,唯有我们身边的这黑雾在翻涌,如旗猎猎。
在我与黄鹏飞对话的时候,其他七人在各施本领,滕晓已然弄出一个罗盘,蹲地摆弄,想算计出阵的破门;而老赵手中的桃木剑挥舞如龙,将边界的那些黑雾给驱散一些;朱晨晨手中多了四朵纸扎的红花,花上绘有符文,往前后左右一扔,便囊括出了一个小空间来,可以自由无碍地踩踏上去,不用担心走空……
我们的面色凝重,滕晓瞧了一阵,说这些狗日的早已经算计好,暂时没有明显的破绽。
被这阵法困住,对于常人来说定然会惊慌失措地四处乱跑,跌落山崖,又或者被这阴森森的黑雾给浸染,浑身发冷而亡,不过我们却并不会如此,只有一边防备,一边盘算着这阵法的漏洞,然后脱困。
就如同再完美的盾牌都会被捅破,再厉害的防火墙都会有病毒一样,但凡是阵法,总是有漏洞,也就是所谓的生门,只要认真推演,总是能够找到的。
然而黄鹏飞显然不会给予我们充分的时间,从四面八方处传来了恶鬼的呼啸声,阴灵陡显。
这些显然是被黄鹏飞那个家伙拘过来的孤魂野鬼——茅山宗虽为正道,但门下弟子却多有些性格古怪之辈,就喜欢研究死人骨头、鬼魂的玩意,五鬼搬运术以及小鬼养灵术之类的,都是茅山门下所创,不过因为名声不好听,故而一直不被正统茅山宗所承认——此等厉鬼一经出现,便在我们的前方游弋,张牙舞爪,发出女鬼哭泣的渗人声响来……
呜呜呜……呜呜……
这声音在耳边萦绕,或许是从心头响起,就变得十分恐怖,让人的心神震荡,莫名地烦躁起来,只想冲上前去,将其打得灰飞烟灭。
秦振便忍耐不住,双手结出与寻常手印不同的形状,做降龙伏虎状,准备前冲,没走两步身子就往下滑去。
所幸我心神绷得紧紧,伸手将他紧紧拽着,拉了上来。
秦振一脸后怕地大叫,说朱晨晨,你的这镇雾红花怎么作不得准?害得哥哥我差一点就报销了性命!
朱晨晨一脸委屈,说你的左脚已经跨出了范围,自然要跌落的……
两人正斗着嘴,我鼻子间突然闻到一股生肉腐烂的恶臭,猛地一转头,发现从黑暗处冲出一道黑影,直直地朝着我这边扑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我将秦振往上一拉,推倒了滕晓的怀里,然后抽刀往前劈去。
那黑影不闪不避,我右手中的虎牙匕首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它的肩膀上面。
这家伙的肩膀又松又软,我一刀砍下,切落肌肉,溅起了许多黏稠的汁液来。
接着它与我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将我往地上推飞而去。
我被一具黏滑腐烂的黑影撞得喉头一甜,眼前有些发黑,当我勉强瞧见这东西的时候,正见到半张腐烂的脸,全是烂肉,张着嘴朝我咬过来。
这天色模糊,但是却还能够瞧得见景物,我分明看见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冲入我的怀中,在这张寻常人见到一眼就要做好几宿噩梦的脸上,我瞧见了许多黑头白身的肥硕蛆虫,正在那烂得发白的眼窝子里翻滚。
炎热的夏季里,家住农村的朋友参加别人家的丧事,应该有闻过那种腐臭发烂的死人味。
我怀中的这气味,比那种死人味浓烈千百倍。
我怀里的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僵尸,而是一具七成七的腐尸,它一张口,嘴里面黄色的尸水和白色的蛆虫,便滴滴答答地掉落到我的脸上来。
那黏液的臭味让我有一种想死的冲动,愤怒之极的我连着避开了这腐尸的几口撕咬,右手终于抓着了它的胳膊,使劲一拽,便将其左臂给轻松地撕扯了下来。
它断臂的伤口处有许多碧绿发黑的蚂蟥在扭动,仿佛外星怪物的蠕虫杨柳一般摇动着,就要往我的身上爬了过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刚刚站稳身形的秦振顾不得这恶心至极的肮脏,伸手抓住了这头腐尸的脖颈,往后使劲一掰。
那高度腐烂的尸体,哪里经得住他这么大的力道,一爪之下,一大坨爬满蛆虫的烂肉就抓了出来。
这家伙看着烂得跟骨头架子没什么区别,然而力道却是大得出奇,喉咙里面有古怪的咀嚼之声,十分恐怖。
我推了几把,都被这个家伙欲女缠郎一般地抱着,尖锐的黑指甲透过厚厚的军服往里面伸展,让我一阵有一阵地肉麻,头昏欲裂。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赵果断出手,手掐法诀,桃木剑断然定在了这头腐尸的太阳穴上,运劲儿吞吐。
秦振顾不得恶心,在后面搂着这个家伙,口中突然高念一声佛号,曰“阿弥陀佛”,浑身突然有金光外放,将这腐尸又臭又烂的身躯给震得如同过电一般,抖如筛糠。
而我双手的恶魔巫手已然开始发力,在我们三个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这头腐尸失去了力量,软趴趴的如同一条死狗,我翻身起来,把这个浑身腐肉都快要散架了的家伙抓起来,往着我刚刚看到的那面黑幻斗罡令旗,使劲儿砸去。
那具七零八落的腐尸带着一阵腥风飞出,然后黑雾一卷,腐尸陡然不见,所有的景象又都消失,唯有那一支小旗在那里,浮于空中,静静飘动。
那东西消失无踪,然而它并非幻想,我身上的这些黄津津的尸水和蠕动的蛆虫,依旧存在,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秦振身上也有,不过并没有我这么恐怖。
我们两个一阵疾拍,抖落不少黑头白蛆,旁边的几个女孩子吓得尖叫,顿时一阵呕吐,脚步也不知不觉就离得远远。
而在黑雾的外围,开始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如同我小的时候养蚕,那肥嘟嘟的蚕宝宝吞噬桑叶的声音。
敌暗我明,事态十分严重,当下我也来不及顾及太多,双手合拢,大声一喝,曰:
有请金蚕蛊大人!
第六章 破阵狂战
在周遭女孩子嫌弃恐惧的目光中,我宝相庄严地双手合十,高声念了起来。
我不知道黄鹏飞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手段,也不知道黑雾外面那恐怖的沙沙声响到底是什么,我等不及让那狗日的变着法子过来虐待我们,于是只是将希望寄托于阵外的金蚕蛊,让它帮助我们来脱阵。
肥虫子向来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也从来都不辜负我的期望,在我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一只强壮的猴子突然出现在了那支黑幻斗罡令旗旁,往上一拔,那一面的黑雾顿时收敛殆尽,然后我看到了站在对面、虎视眈眈的黄鹏飞等人,万分诧异的面容。
黄鹏飞正手持着七星木剑在主持法阵,呼风唤雨,浓烟滚滚,道人甲在准备几扎纸人,道人乙蹲立在一具腐尸的额头上面,用符笔画画,而八极拳陈柯的脚下,则有一小堆准备妥当的石头,正眯着眼睛往这边瞧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