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老夜的脸阴晴不定,不过瞧着我和杂毛小道两人将他给围住,大有一言不合便下狠手的趋势,思量了一番,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杨振鑫的肩膀,说道:“你来讲吧!”
我们的目光转向杨振鑫,他一声长叹,轻轻地说道:“简单来讲,那就是我的引路人黄斯华那年和闵魔大人一起玉碎,断了联系,而目前我则被怀疑是六扇门打入厄德勒的卧底,正在接受审核,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杨振鑫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简洁明了地表达着,而听到他这平淡的话,我和杂毛小道的脸上都露出了十分难看的表情,目光锐利,像杀人的刀子,死死地盯着旁边这个黑衣人,我平静地说道:“这么说来,我师父死了之后,掌教元帅是翻脸不认人,准备清理我们这些老臣子了对吧?既然如此,那么大家不如一拍两散了吧,你们干你们的大事,我们过我的小日子,小杨,你跟我们走,咱们回南方去!”
我伸手去拉杨振鑫,然而老夜却突然拦住了,沉声说道:“慢着!”
我们两个手指碰到一处,我假装勃然大怒,一把拽着他那满是老茧的手,使劲儿捏,寒声说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也是叛徒,准备拿下我们来邀功啊?”
老夜的右手被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捏住,心中不由一恼,与我拼力较量起来。
此人的力道十分大,比先前那个麻二要强上不少,但对于我来说,不过就是多驱动一轮阴阳鱼气旋的小事而已。
然而为了不使身份暴露,我也不能显露出比张建强大太多的力量,于是只能保持在隐隐强过他的上限。饶是如此,老夜的脸还是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闵魔大人最得意的弟子,难怪上面对你们这么重视。好吧,大家能不能保持一下气度,坐下来谈?”
这家伙说了软话,我倒也没有得势不饶人,松开他的手,冷声哼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老夜脸部僵硬地笑了笑,说两位,以前我也没有见过你们,能不能出示一下信物,走个程序啊?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样,从怀中摸出代表张建和高海军身份的龟甲牌来。老夜小心查探一番,确认了我们的身份之后,他笑了起来,说两位,先前还没有确定你们的身份呢,的确是有点儿担心,所以做了些让你们感到不安的事情,不过这你也要理解,自从陈老魔把持东南之后,大伙儿的神经就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出现什么事情。不过现在放心了,天下厄德勒是一家,你们也不要多心,咱们这就去山里,来自广南、南方、湘湖、海南以及江西各地的教友都在呢。
我指着旁边的杨振鑫,不满意地说道:“我是想问一下,关于我们这个联络人的事情,到底怎么了,这个说不清楚,我哪里敢跟你走?”
听到我这么说,杨振鑫的眉头一皱,不但没有露出感激之情,反而陷入了深思。
他显然是发觉到有一些不对劲儿了,不过他也是个训练有素之人,很快便收敛情绪,端端正正地坐着,旁边的老夜不在乎地挥挥手,说嗨,这事情呢说来也巧,就是有一个刚从西川赶来的教友,对小杨起了疑心,非说他是卧底,在这个节骨眼上呢,大家又不敢疏忽大意,于是对小杨使了点手段,结果什么都没有,这不听说你们来了,就眼巴巴地跑过来接风了么?没事,没事的,我保证他以后不会有任何问题。
西川来的教友?
我疑惑地看了杨振鑫一眼,他摇头苦笑,也不多言。老夜笑了,说对啊,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女人,疑神疑鬼的,不过你们都是老相识,这也都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走,回去说。
这老夜催促着我们离开此处,说郴州虽然已在湘湖,但是毗邻南方省,多少也算是陈老魔势力的辐射范围,还是老巢安全些。
我们既然确定杨振鑫安全,便没有多少记挂,应了一声,回房收拾行李,将小妖、朵朵等人藏好,然后跟着老夜和杨振鑫出了酒店。来接我们的总共有两辆车,老夜驱车先行,让我们跟杨振鑫叙叙旧。不过说是叙旧,那车上还有司机,倒也说不上什么私密的话。
张建和高海军什么德性,杨振鑫又不是不清楚,什么时候还对他的生死这么上了心,于是多少也有些奇怪,一路上,不断跟我们套话。
杨振鑫是经过专门培养的卧底人员,对于行为逻辑和心理学有着一定的研究,不过我们这几天的功课也不是白做的,双方当着司机的面各打机锋,却也将他说得更蒙了。瞧见杨振鑫有些茫然,我和杂毛小道心里暗笑,感觉胜算又多了几分。
关于是否对杨振鑫坦白我们的身份,这个我考虑过,最好是不说——所谓秘密,越少人知晓越好,且不说杨振鑫是否叛变,即便是他挺过来了,也未必没有人在他身上动手脚,所以在一切都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和杂毛小道唯一能够信任的,除了对方,那就是自己。
两辆汽车出了城区,一直往莽山行去,行了三个多钟头,终于来到一个位于山窝窝的大院里停下,那院门口铁门紧闭,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聋哑学校,旁边还挂着一个孤儿院的牌子。
开在深山里面的聋哑学校,居然就是邪灵教在这儿的据点?呵呵,这可真的是没有人能想得到。
第七章 三堂会审,步步杀机
这个儿童聋哑学校从表面上看并不怎么样,然而驱车进入里间,路过了外面用来掩人耳目的破烂楼房,转过一片小树林,进了另外一片坪子,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一排排的小楼房拔地而起,内有明哨暗哨无数,能够看得出是一处防卫森严的所在。
此事已经是深夜凌晨,四周的建筑都陷入一片黑暗中,车子停在场院里,前面的老夜下了车,过来招呼我们,说这个时候主事人应该都已经休息了,他先给我们安排地方住下,到了明天,再与我们会面。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头,一开始自然得规规矩矩的,我们都表示了解,这时走来一个守夜的瘸腿老头,用当地话说了几句话,然后将我们带至附近一处小楼,把房间钥匙递给了我们,让我们早点儿休息。本来我还想招呼杨振鑫多聊聊,然而他却并没有这个意思,在老夜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着后面走去。
我和杂毛小道进了房间,条件不错,不过瞧这装修,感觉这里的建筑还是有了些年头,说明作为邪灵教的驻地,它已经存在很久了。我特意看了一下手机,没有信号,说明此处有屏蔽。
一直以来,邪灵教都处于神秘的迷雾中,组织严密,变化万千,采用的联络手段也十分隐蔽,忽聚忽散,让宗教局头疼不已。身处于邪灵教的据点,我的心中难免有些小兴奋,正想与杂毛小道分享路上没有说起的想法,便瞧见他朝我使眼色,我这才知晓房间里面是经过布置的,说不定有人在暗里地窥视着我们呢。
此番前来,我们是做过精心准备的,除了容貌、体型和语气等外在的东西,对于内里也作了许多改变,按理说每个人都应该有着独一无二的生命磁场,这个很难模仿,然而时至如今,我和杂毛小道都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收敛气息、隐蔽身份这种事情,已然做得炉火纯青,浑然天成了,并没有许多的担心。
既然被人监视了,那就没有太多的话语,我本身也是有些困乏了,在将行李草草收拾完毕之后,蒙头大睡。
次日我在公鸡打鸣声中醒了过来,这是许久都未曾有过的经历,我听到楼下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经过,翻身下了床,站在窗户边往外望去,瞧见三十来个少男少女从楼下跑过。初春的清晨,大雾朦胧,他们头顶上面的汗水却蒸腾不休,凝练成一股股吞吐不定的气团。
这些年轻人是百里挑一的修行者,而且还都不错,我心中明了,这个地方当真也是个学校,不过并非牌子上面挂的什么聋哑学校,而是邪灵教储存后备人才的培训基地。时代在发展,邪灵教也在不断进步,这些培育出来的少年,不但厉害,而且在忠心方面,绝对不输于任何机构。
我站在窗台边,看着那些少年远去,突然感觉那一行人里面,领头的那个少年似乎颇为眼熟,好像哪儿见过的一样。
不过可惜我瞧见的只有背影,直到他们奔入浓雾之中,都没有再回过头来。
突然之间,我感觉事情可能会变得有些复杂了。
八点过一刻,门铃准时响起,老夜在门口等待着我们,客气地告诉我们,说这边的负责人听到我们过来了,想见我们一面,如果可以,现在便跟着他过去。杂毛小道问老夜,说这边的负责人是谁?老夜却没有多说,而是嘿嘿一笑,说自然是大人物了,到了地方你们便知道了。
说着话,他便领着我们出了门。我们下楼,走出来,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虽有雾,但是东边的朝阳已然升起,一路上瞧见许多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拖鞋沙滩裤,有的直接就是乡野农民打扮,还有几个妩媚动人的美妞儿,见谁都在抛媚眼,好像是站街女一般。
在这些人里面,我看到了杨振鑫,他倒也没有被再次禁锢起来,而是拄着一双拐杖,跟一个小女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他也远远瞧见了我们,却只是招招手,并没有上前来叙话。
我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关切,莫名觉得好笑,仿佛上个世纪时的地下党会面一般。
小楼夹着一条林荫小道,两边都栽着许多桃树、槐树和万年青,现在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那些粉红色的花儿在枝头绽放,蜜蜂飞舞,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沿着小道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幢迥异于周围的建筑,三层楼房,外面用的不是砖瓦,而是密集堆砌的青石,里面还灌浇着糯米汁,炁场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阳气,而反观周围之势,越发体现出这大楼的聚阳之局。
走进里面,直入二楼,来到了一个小厅,发黄的房门有着古色古香的韵味,老夜恭敬地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招呼。他推门而入,带着我们走进了里面来,我跟在老夜身后往里走,来不及打量此处的布置,但见这小厅之中坐着的三人,不由得头皮发麻,整个脊椎骨都挺了起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山窝窝里面,居然还有三位我的老熟人,分别是坐在主位的鱼头帮帮主姚雪清,两边分别而坐的,则是断了一支臂膀的媚魔刘子涵,和佛爷堂特使翟丹枫。
这三人真的算是老相识了,姚雪清和翟丹枫当日与我们在洞庭湖深处一别,竟然也都逃脱生天,又汇聚在这里,实在让人惊讶,至于媚魔的左手,更是我用鬼剑给卸下来的,此三人不但与我照过面、交过手,而且还结有血仇,此刻倘若是被发现了,事情还真的变得有些麻烦了。
我们这边惊讶,小厅里面的三个人也有些失神,不过姚雪清倒是很快回过神来,在老夜帮着我们双方做过介绍之后,迎上来与我们握手,笑着招呼道:“两位贤侄,刚才陡然瞧见你们,我差一点认错人了呢。欢迎欢迎,一直想与你们见面,今天终于见着了!”
我们毕恭毕敬,轮番拜着山头,像媚魔、鱼头帮帮主这样与闵魔平辈的,我们都叫师叔,而翟丹枫因为佛爷堂特使的显贵身份,也得喊一声翟特使。
那娘们是个极有心机的女人,瞧见我们这般恭敬的模样,狐疑地打量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怎么不问问,姚帮主到底认错成什么人了啊?”
杂毛小道拱手回答,说长辈在场,岂有我们这些当晚辈的胡乱说话的道理。
媚魔仿佛得了翟丹枫提醒一般,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扭曲的恨意,红唇微张,说丹枫妹子你这般说,我倒是想起来,张建和海军乍一看,当真有些萧克明和陆左的样子呢。
杂毛小道脸色一变,抬起头来,还没有说话,眼睛就红了,哽咽着说道:“刘师叔说的,可是苗疆陆左和茅山萧克明那两个大魔头?”媚魔瞧见杂毛小道一脸悲戚的模样,这才想起来,长叹一口气,说我倒是忘记了,老闵可不就是被那两个小畜牲和陈老魔给一起谋害的么?唉,我们倒是勾起了你俩的伤心事,实在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