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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惊魂未定的擦了把汗,那截胳膊非常沉重,如果刮掉外面包裹着的薄薄的石灰质,就能看到类似于粗陶之类的本体。
  “是……陶俑?”我抬头看看赵英俊,长出了口气:“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赵英俊也蹲下来,盯着那截胳膊看了很久,他用匕首把外面那层石灰质全部都刮掉,摸着络腮胡子又想了半天,然后搬过来一块石头,用力把那截粗陶手臂砸断。
  “你看。”赵英俊把粗陶手臂的横断面放到我面前。
  这条陶手臂跟真人的手臂比例一样,在手臂的横断面上,有直径三厘米左右的中通。而且,粗陶本身的色泽应该是发黑发青的,但横断面上,却有一圈一圈暗红色的螺纹样的线条。
  “我现在真怀疑这是什么地方了。”赵英俊把两截断掉的手臂扔回原位,又把帐篷重新盖好,道:“这个东西,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恩?怎么说?”
  “帐篷下面的这些陶俑碎块,叫做血纹陶。”
  所谓的血纹陶,是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出现的一种制陶工艺,曾经在秦国以及之后的秦代盛行过。其实这并不能称作一种工艺,制陶的手法还是过去的手法,只不过在里面加上了一些东西。后世的一些史料中说加进去的是人的鲜血,有的说是剁碎的尸体,总之比较血腥。这种陶烧制出来之后,会有一圈一圈暗红色的螺纹。
  这种东西的出现,跟先秦时期诸国以及秦始皇笃信方士有很大的关系。据说,完整的血纹陶是可以当阴兵来用的。不过史料中关于血纹陶的记载不准确,说法至少有五六种,有些学者坚持认为,血纹陶其实只是一种祭祀品。因为那个时代的祭祀还有墓葬都要杀掉大量的人殉,很浪费,而一具尸体斩碎之后混入陶泥里,至少可以烧制好几尊陶俑,每一尊陶俑在祭祀的时候都能当成一个人殉来用。
  血纹陶在战国其实兴盛一时,到了秦代灭亡之后,这种特殊的制陶工艺就渐渐没落了,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批量烧制,除了一些阴邪的术士会私自烧一尊两尊,工艺流程几乎失传。至于后世收藏血纹陶的人也不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东西掺有人血,放在家里阴森森的,据说,有一块血纹陶被几个人先后收藏过,家里都接连出事,到后来一传再传,这个东西在收藏界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赵英俊告诉我,秦代烧制血纹陶的时候,直接就拿活人朝陶泥里放血,等血放干了,人还没死透,那些人要的就是死者的那股戾气。
  “怎么?你是说帐篷下面的血纹陶有问题?”
  “真他娘的笨啊你。”赵英俊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这里是那些鬼影子还有诅咒原载体可能存在的地方,你说它的历史该有多少年?血纹陶又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年代就不对,这还不够奇怪?”
  我懂赵英俊的意思了,但是我却不觉得有多奇怪,如果让赵英俊知道史官笔记里的那些内容,还有石堰川史前古城的事,他估计才会把血纹陶的出现归为正常。秦代人搞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且规模非常大,他们难保不会到这里来探索一番,至于为什么会有血纹陶,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血纹陶肯定沉到了水里,然后被老毛子一块一块的捞了上来。”
  俄国人干嘛要费力打捞这些血纹陶,也是个问题,不过很可能他们能看出血纹陶是古老的东西,觉得有研究价值,所以捞了上来准备后续研究。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赵英俊就不以为然,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赵英俊又分析了一下,说血纹陶估计不可能是在地表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层薄薄的石灰质就是很好的证明,最有可能的,这些血纹陶沉到了一片水流非常缓慢甚至近乎于死水的水域中。
  血纹陶以及俄国人的出现,让本来不那么复杂的情况变的无法揣度,我很不安,但想不到赵英俊竟然兴奋起来,好像那种没事都要找点刺激的人,说要想办法跟着去看看,看看老毛子究竟在做什么。
  “他们行动的地点一定不会太远,就在营地附近,我们找个地方等着。”
  我们两个离开了营地,在林子对面找了个地方呆着,居高临下,地势很好。一直等了有两个小时,周围还是没人出现,我就有点急了。
  “他们要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一直不出来该怎么办?”
  “不会,他们人手是不够,但不可能被缠死,否则没工夫派人把那些村民给丢出来。等着吧,老毛子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等他们带进去的给养消耗光了,会派人来拿。”赵英俊很惋惜的道:“可惜啊,我身上没带着阴损点的药,要不给他们下到饮水里,直接就把他们全放倒了。”
  赵英俊猜的不错,又过了一会儿,有四个人出现了,都是俄国人,无比壮硕。他们从营地里取了一些东西,当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赵英俊就嘱咐我先留在原地,然后他孤身一个人跟了过去。
第129章 孤身对敌
  赵英俊不让我跟过去的原因,还是怕我手脚不利索,弄出动静暴露行踪被老毛子发现。所以我也很知趣的就老老实实的留下。两个老毛子下了斜坡之后,拐过一个小山脚就看不到了,赵英俊也随之跟了上去,这一下子,空旷的山野里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感觉发憷,尤其是后面那大石头上靠着的几个被冻死的村民,尽管知道他们都死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唯恐猛然间站起来一个。刚才被老毛子丢下的村民,好不容易爬到了大石头那边,一头就撞在石头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了。
  我自己紧张了一会儿,就慢慢的恢复过来,分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赵英俊能不能顺利找到老毛子活动的具体地点。而且我怕他孤身一个人跟过去之后出事,所以渐渐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前方,用望远镜对着老毛子还有赵英俊消失的那个小山脚。
  就这样等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时间,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赵英俊说过对方的行动地点和营地距离不会太远,但赵英俊没有回来,我开始瞎琢磨,心里祈祷着这货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他要是出事,丢下我一个人,那就坏菜到极点了。
  我焦躁的等,等着赵英俊的出现,可是足足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还是一个人影都不见。我浑身都是汗,趴的非常别扭,刚想缓缓姿势,那种曾经出现过的预警似的预感,就猛然撞击着脑海。
  说不清楚这是不是人体都会有的一种正常的预感,总之它一出现,我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条件反射一般的去看。其实我知道,很多时候,人只不过是自己在吓自己,比如独自走在一条空旷的又偏僻的夜路上,明明什么都不会有,却总是心头被一种恐怖的阴云所笼罩,只有回头去张望一下,才能安慰自己。
  我也不例外,当脑海里产生了这种如同预警一般的预感时,马上就转过脑袋。我以为什么都不会看见的,但这一转头,我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我跟赵英俊藏身的地方,是一片碎石堆的顶端,我回头看到的东西,绝对是我想不到的。
  李顺子!
  “我靠!”我已经快要被接连不断出现的异常现象给弄得发疯了。李顺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他就站在石堆的下方,像一个喝醉酒了的人,歪歪斜斜的走着,看样子,已经开始要朝石堆上爬了。
  这绝对是挑战勇气和智商的反常情况,李顺子死了,绝对死了。从他死去到现在,我和赵英俊又艰难的赶了几天路,天气太热,他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我趴在石堆的顶端都能闻到那股臭味。
  但诡异的是,他真的一路跟过来了,就出现在我面前。
  李顺子耷拉着脑袋,毫无规律的晃动着身体,他在石堆下面晃了几晃,噗通一下子就栽倒在石堆上,但他跟着就歪七扭八的重新爬起来。这一次,他的头微微的上抬,我看到他那张形容不出颜色的脸,还有开始烂掉的眼睛。
  “滚!滚!”我实在被惊吓到了极点,把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伸手就从身旁抓了石头,拼命朝下扔。事实上,当一个人面对恐惧的时候,他不见得一直会躲避,如果真的被什么东西跟的太紧而跟急了,那么愤怒就会像一团火,把其它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我扔的很快,石头像雨点一样的砸下去,其中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一下子砸中了李顺子的脑袋,他整个人就像中弹了一样,以头部为起点,然后身躯朝后仰倒。他一倒下,再爬起来就比较艰难,但是手脚都在不停的甩动,在挣扎。
  “噗!”我狠狠吐了口唾沫,心里既怕,但又极度的恼火,这个人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这样诡异的一路跟着我?如果这一次不把他给彻底的弄成一堆渣滓,那么他没准还会纠缠下去。
  说实话,我根本不信他是鬼,也不信他是诈尸了,头顶的太阳这么毒,如果连这种阳光都照不灭他的阴气,这个世界早就成一片坟场了。
  我左右看了看,搬着一块半个脸盆那么大的石头就冲了下来,对着正在来回扭曲的李顺子,用力砸了下去。这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砸扁了,腥臭的体液从颅腔里唰的飞溅出来,我仍然不肯罢休,既然已经豁出命跟他斗,就要斗到底。我又转头从身后抱起块石头,但就这一转眼的功夫,我愣住了,或者说,完全呆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手里的石头下意识的朝前扔出去,但没有砸到李顺子。
  最少有几十条一尺来长,大拇指那么粗的黑色的东西从李顺子的身体四处飞快的爬了出来,那东西看着很像大号的蚰蜒。蚰蜒在我们那代孩子的心里相当恐怖,因为小时候,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在外面贪玩或者非要滚在地上时,大人总是会说,蚰蜒要顺着耳朵爬进去,把脑子给吃掉。
  我这一愣神的功夫,猛然感觉左手腕一疼,仿佛被什么给咬住了。我顿时一甩手,但没能甩掉,回头一看,一只大概和柴狗那么大的东西,眼睛冒着凶光,死死地咬着我的手腕。这东西长的很像黄皮子,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它的牙齿长而且尖利。如果这一口不是咬到了左腕子的手表上,我估计腕骨当时就要被咬穿。
  我完全慌了,但并没有丧失战斗意识,我用脚踢它,同时右手拿出了匕首,这个东西和狐狸一样灵,看到锋利的匕首之后,嗖的松开嘴,从我身后跑到右边。我甩了甩手腕上的血,身体急速的转动,尽力不让背部暴露给它。然而就在这转动的时候,我看到七八米之外,还趴着另外一只相同的东西,它的皮毛颜色几乎和地表一样,是一种绝佳的伪装色。唯一不同的是,这只东西的脊骨右侧,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伤口估计感染了,连同周围的一片皮毛都被污血染成了黑色。
  这么记仇的东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当时赵英俊在那个洞里放了一枪之后打中的东西,我们那时还纳闷,不知道是谁留下一滩血之后逃走了。
  不可否认,我的确是个善变的人,尤其是心里的想法,刚才我只顾着把李顺子给砸成一滩泥,让他再没有任何作怪的机会,但此刻,逃跑的念头重新萌生出来。这两只东西的体型虽然不大,可是牙齿非常锋利,而且动作异常灵敏,如果被它们缠住,我迟早会有顾头顾不到尾的时候。
  我想,如果非要死的话,我宁可脑袋上挨一颗子弹,连惋惜和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死过去,但我绝不愿意被什么东西缠的筋疲力尽之后被一口咬断脖子。
  我就那样倒退着朝石堆的边缘跑,最起码紧贴着石堆,不会担心背后被攻击。但我也不敢那么肯定,因为不知道这种东西究竟有几只。在我的全神戒备下,两只东西没有马上攻击,可最让我恶心的是,那几十条足足一尺来长的蚰蜒状的玩意儿,已经四下里散开,像一片黑色的波浪,无声无息的朝我逼近。
  我开始朝石堆上爬,想居高临下,能坚持一会就坚持一会儿,但我现在的姿势非常别扭,一脚蹬松了,不由自主的坐倒在石块中间,那一下就觉得尾巴骨都让硌碎了,这一迟疑间,那只没受伤的东西从我右边绕了个圈子,飞快的跳上石堆。我冲着它挥动匕首,它虽然退了几步,却没有一丝惧意。与此同时,负伤的那只东西也从我左边包抄过来,几十条黑蚰蜒蛇一样的钻到了石堆的缝隙里,我很清楚,用不了多久,它们不知道就会从什么犄角旮旯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