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我幼年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爸把最后一个灵童的脑组织用在了我身上,所以说我没有任何印象,但灵童脑组织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我爸对于这件事情肯定会守口如瓶,如果他不说,仅凭我自己的话是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回到我们谈话刚开始时,我说的那句话上了。”李富生看起来很想抽烟,两根手指来回的动着,道:“郑立夫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他有生之年或许无法把事情做完,所以,他把收尾的任务留给了你。”
“有可能是这样,但如果把收尾的任务留给我的话,他在离开之前,最起码应该跟我透露一些什么,可是他没有。”
提到我爸,我就感觉一阵头疼,他的想法确实很难让人琢磨透,按道理说,如果在我刚出生时他就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就不应该把我像普通孩子一样养着,至少得让我成长为小地痞那样的人,有一定的特长,会为人处世,遇到意外时得有应变和反抗的能力,不能见到敌人就束手投降。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透,或许,他的想法在一直变化着的。”李富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每个人的想法,可能都在变。放到三十年前,一份每个月收入一千块钱的工作,无数人会打破头皮去抢,但现在呢?我想,很多人宁可闲着,也不会挣这点辛苦钱。郑立夫也是人,也许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他确实寄托过希望,不过随着时间和外界的变化,他的想法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想了想,记得我爸跟我说过,他说他对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对我寄予的希望太高,直到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能无法担当重任的,所以他想让我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下去。
只不过我觉得我爸产生这种意识的时候已经迟了,如果他早两年有这种意识,或许我就不会被卷到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来。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李富生打断了我的思路,道:“最后和你说一次,你也要相信我,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我还是很有意见的看了李富生一眼,我知道,自从跟这个李富生相遇一来,他不一样了,如果是能说的事情,他会毫不迟疑的给予我答案,但他既然不肯说,那就是不能说。我不想为难他,只不过谈了这么久,关于我的眼睛,还没有最终的明确的结果,这让我有些不甘。但李富生已经很肯定的答复我,眼睛不会给我带来生命危险。
也只能这样了吧,我想着。
我们三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商量后面的事。李富生觉得,石堰川的失败,导致鲁杰和老余那些人警惕性更高,再想把他们聚拢到一起,估计很困难。而且马遥将死,我爸毫无音讯,再加上石堰川的变故,让这些人感觉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他们会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这还很难说。
但这些事距离现在的我们有点远,眼下最要紧是要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第一,解决钱的问题,第二,他们两个人中的诅咒,最起码要进行初步的压制。李富生说诅咒不用太担心,他来回轮回了那么多次,对于初步压制诅咒的办法还是有的。然而一说到钱,三个人就傻脸了,他们两个属于身无余财的人,因为一生的经历让他们对钱财这东西没有普通人那么敏感,特别是李富生,如果没有必要的话,钞票摆在脚底下他都不会捡。就像很多年前他犯的那次命案一样,那华侨家里不仅有其它的古玩文物,还有现金首饰,不过李富生只拿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其余的纹丝未动。
“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想想办法还是能解决的。”李富生道,他在过去无数次的生生死死还有寻找中,走过很多地方,大大小小的古墓,他发现过很多,现在那些古墓也不知道被人掘开了没,不过只要找到任何一个,从里面拿两件东西出来,就足够花销一阵子了。
“我们现在不能再出别的任何麻烦了,两个病号再加上我,到时候真被人当盗墓贼给抓起来,多丢人。”我提议道:“是不是可以到我家去?”
我爸最早留下的那笔钱,还有一部分放在家里,我想着,赖叔虽然很可能也在那个城市,但他估计猜不到我们三个人会悄悄的回去。
事实上,去拿钱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我想去看看那个家里,还有没有我爸留下的一些东西。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留在家里,我只希望能从小东西上找到点什么。
我们就这么决定了,等到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好之后,李富生和邝海阁会想办法重新找合适的地方彻底解除诅咒,目前能规划的只有这么多。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富生的伤养了一个多月就没什么大碍了,但邝海阁是主力,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之后,他的腿还是没有痊愈,行动起来有点不方便。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等也无所谓,所以李富生坚持要邝海阁养好之后再开始我们的行动。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们仿佛跟外界隔绝了。身在北方,第一场雪早已经飘飘洒洒的落下,破房子冷的一塌糊涂,三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裹好衣服,围着火炉子喝茶看电视。
十二月份的一天,具体是哪天,当时记不起来了,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朴正南。新闻内容其实很简单,半岛上的胖子挂了。
第246章 相册
看到这条新闻,我就想着,朴正南那帮人估计下场会很惨,除非一直赖在中国不回去,回去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果在以前,看到这条新闻的话我可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现在看着,却觉得有点感慨。那胖子一辈子生活极其奢华,位高权重,可是到了最后,却和无数已经死去的人一样,化成一捧灰被装在小盒里。
人,就那么几十年(除了李富生这种怪胎),怎么活都是这么长时间。我突然想不明白,像我爸那样的人,究竟图什么?
“实话实说,朴正南那帮人,还很不好对付。”李富生望着电视,道:“脑子都是锈的,为了完成任务敢于拼命。”
“现在不用那么担心了,估计他们要走。”
“也许会继续留下来。”李富生指指电视,道:“别忘记了,二胖子挂了,还有三胖子,尽管他还年轻,但不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老去的一天,朴正南既然已经做了这么久,肯定会让他继续做下去,所以这个人估计以后还会跟我们碰面。”
我被李富生的话给逗乐了,人的心情总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这三个月的休息,让我感觉到了轻松。但是想想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有些惆怅。
邝海阁终于没有大碍了,我们离开了这里,等赶到我以前居住的那个城市时,三个人身上一共就剩下了几十块钱。我们没有马上跑到家里去,先在市区边上找了个地方呆着,顺路买了把玻璃刀,一直熬到天黑,才朝家里赶。
其实我离开家的时间算起来不是特别长,但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我的情绪就无法稳定了,尤其是看到那座我住了很多年的破旧的小楼时,视觉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再联想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一瞬间,眼圈竟然红了。
我的钥匙早就丢了,家里的防盗门也轻易撬不开,幸好住的是二楼,这种老旧的楼房没有物业的概念,到了晚上就没人管。到了后半夜,到处漆黑一片,邝海阁顺着排水管爬到二楼,用玻璃刀划开阳台的窗户,跳进去给我们开了门。
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家了,屋子里布满了灰尘,但是有一种我熟悉的味道。家里没有什么变化,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期间应该没人来过。赖叔知道这个地方,不过他跟了我爸那么多年,把他的脾气和行事风格给摸透了,料定不会把东西留在家里,所以,赖叔估计觉得没有过来搜查的必要。
我推开了我爸的卧室,那只箱子还在床下,我把里面剩下的现金都归拢起来装好。之后我站起身,仿佛是第一次正式的扫视这间卧室,摆设很简单,家具都有点破了,书架上全部都是地理还有地质方面的书籍。
在过去,我没有经过允许的话,是不敢走进这间卧室的,所以在这间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对于我爸的卧室,其实很陌生。我第一次开始在卧室里来回的翻找,跟我想的一样,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一堆书,衣柜里是些换洗衣服。
衣柜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这大概是整间卧室里唯一上锁的地方,我撬开了这个抽屉,里面是塑料袋包着的一本相册。塑料袋包的很严实,也很仔细,我觉得,这本相册是被他精心藏放在这里的。
一把小锁,挡不住外力的破坏,但上了锁,就说明被锁住的东西在他的心目中,显得很重要。
相册很老了,边缘已经被无数次的翻动磨的发毛,可以想象的到,我爸经常会看这本相册。我翻开它,看到的全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这些照片,我的相册里也有,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爸也会自己留一份。
照片上的我,那么小,每一张照片都在笑。照片很老,但我能感觉的到,那时候的我,眼睛是清澈透明的,没有被外界的一切沾染一丝一毫。相册里的照片,记录着我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到差不多十来岁。十来岁的时候,我已经懂事,感觉跟父亲的关系比较疏远,因为他太严肃,让我不敢在他面前像其他孩子那样展露自己天性中的一面。
我的照片很多,几乎占据了相册的一半,后面的照片是一些陌生的或者熟悉的人,我看到了年轻时的邝海阁,还有鲁杰那些人,有合影,有独照。我想,这可能就是单纯的相册,没有其它任何意义,它记录着一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我一直翻,一直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我在想,我的妈妈,为什么在这本相册里没有任何的踪影?我爸珍藏着这本相册和里面的照片,而且经常拿出来看,说明这里面是他觉得值得缅怀和留恋的一段过去,但是我妈妈呢?这本相册里甚至没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不知不觉中,相册已经快被翻完了,从这本根本就没有我妈妈痕迹的相册里,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还有其他那些跟着我爸很多年的人,都未见过我的母亲?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赖叔,他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几句敷衍我的谎话。
我妈妈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照片,但她的照片不见了,是我爸爸不允许她的照片出现在这本相册里。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而且很让我害怕的念头:我父亲和母亲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所以,我妈妈的一切,都被我爸给抹掉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心里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我的家庭,是不正常的。
我有些心不在焉了,翻动着最后相册的最后几页,我甚至产生了更加可怕的念头,我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这么多年来辛苦的忙碌奔波究竟有什么目的,暂且不论,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一定会做出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挖出孙万华的眼睛,让那么多人同时身中诅咒。
他,对我的妈妈做了什么?甚或,为了抹掉妈妈的一切,他,杀了她?让她永远又彻底的消失了?
这个念头很无稽,而且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出来的,但除了这样,如何解释我母亲在我,甚至在我爸的生活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事实?
她不在了,肯定不在了,或许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她就不在了。那一刻,我完全的确定,我爸对邝海阁所说的,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是个天大的谎言,他一定在撒谎,他掩盖了真相!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深深的感情,正因为我自幼缺乏母爱,在一个严肃呆板的父亲的管教下长大,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母爱,眷恋母亲。
但是,我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