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解密天机档案 > 第288节 >

第288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面对如此众多的影子的时候,我心里反而没有过去面对几只影子那样慌乱,甚至很平静。
  一支香烟就在这种对峙中抽完了,但是我的脑子并没有发生太大的眩晕,我感觉这不行,紧接着又掏出了一支。
  砰!
  这时候,一个下面的伙计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手里的枪似乎是走火了,他的枪口一直对准对面的影子,这一枪虽然没有瞄准,却仍然误中了目标。被击中的影子发出一声惨嚎,飞溅的鲜血洒了周围那些影子一身,本来对峙的场面还算安静,却因此而被打破了,无数影子开始一起嘶吼,那种如同滔滔大浪般的嘶吼声让人感觉心惊肉跳。
  “不要开枪!不要!”我赶忙阻止周围的人,我并不指望这些影子有什么思想觉悟,但是混战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这里的人都会被影子的浪潮所淹没。我得为大多数人负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去死拼。
  我一下子就冲到了守卫圈的外面,挡住枪口,我所面对的,是数都数不清的正在不断嘶吼磨牙的影子。接连两支香烟的作用,我的脑子已经开始眩晕,但我依然站的很稳,我知道,我是最后一道能够挡住影子的防线,如果我倒下了,后面的人,该怎么办?
  在无数的嘶吼声中,那只衰老到了极点,已经无法直起腰身的老影子低沉的吼了一声,它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有无穷的穿透力,喧闹的影子渐渐平息下来。老影子慢慢向前挪动了两步,我不知道它的眼睛是否还有用处,但是它明显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脑组织粉末所产生的效用一旦开始,就会连绵不绝,眩晕感在不断的增强,当眩晕达到相当地步的时候,人就会产生恍惚,继而出现幻觉。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朝前走了两步,邝海阁还有李富生已经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如果此刻发生意外,那么他们只能临危把我抢回去,然后做最坏打算。
  当我再一次停住脚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意识,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老影子,它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的眼前仿佛顿时变的黑暗起来,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毁灭时的情景,接着,我又看到了无数民夫在空旷的地洞中夜以继日的劳作,深挖地面上的大坑,想要一直挖到秘密出现的那一刻。
  幻象在继续,就在深坑的旁边,很多影子用石块堆砌起了一堵墙,之后,一连串的影子来到了石墙前,被其它影子丢下的石块活活砸死,它们的鲜血不断飞溅到石墙上,最终留下了隐隐发黑的一个抽象又巨大的印记。
  我处在一个奇怪的境遇中,在真实和幻象之间徘徊游弋,我能感受到脑海中的幻觉,它们那么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就如同自己亲眼目睹一样,但是我又仿佛能看到前方的无数影子,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站在我面前。
  这一刻,我完全没有恐慌,我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平静过,像一片没有波澜的水面。我看着无数的影子,回想它们的过去,回想那些让人不愿意再面对的一幕一幕,我突然觉得,它们对我来说,有一种亲近感。
  如同一家人一般的亲近感。我感觉它们不再是我的敌人。
  我依然站在原地,因为眩晕,我的双眼可能慢慢闭上了,却仍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前发生的一切。我渐渐的和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一股古老又苍茫的气息,彻底的把我包裹了起来。
  身躯内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爆炸性的力量,让我想要用尽全力嘶吼喊叫。我知道,这是脑组织粉末产生的副作用,但在过去,这种副作用从未如此强烈过。那种力量让我渐渐感觉难以承受了。
  当所有的一切聚集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我猛然间像是一座火山,开始狂猛的喷发。我仰天开始大喊,周围的情景顿时开始混沌,喊叫声和黑暗混成一团,我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
  这一生,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淋漓尽致的宣泄心中的情绪,也从来没有持续喊叫过这么长时间,那种喊叫声仿佛飘过了无穷的时间,在过去,现在,未来不断的飘荡着。我相信,所有人,包括所有影子在内,都被这种喊叫所震撼。
  当我的啸声停止下来的时候,空间和时间如同暂时凝固住了。我的眼睛看到一层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出来的光芒,飘忽在影子群的上方。
  那只老影子浑身瑟瑟发抖,它的表情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还有敬畏,就如同羊天生就畏惧狼一样,那种与生俱来的天性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老影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佝偻的腰身微微挺直了一些。
  紧接着,它慢慢跪倒在地,连同头颅,都贴到了地面上,如同人类中最庄重的五体投地一般,老影子跪倒的一刻,周围无数的影子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片一片的跟着老影子一起跪倒。
  数都数不清的影子,失去了语言能力,却如同一支有素的军队一样。它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我所在的方向跪地,我能感受的到,在影子的世界中,没有欺骗,如果它们跪下了,那就证明,它们在向我膜拜。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它们跪地膜拜的原因,而且我心中的念头在飞速的升腾着,强烈之极。
  我意识到,我是它们的王。
第357章 解脱
  没有谁告诉我现在的情况,但是面对那么多已经跪伏在地的影子,我心里的感觉非常强烈而且特殊,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成为了它们其中的一员。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我站在原地,似乎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喜,它们的悲。
  我始终处在一种眩晕的状态下,但我的理智存在,而且很清晰,在我意识到,此刻我是如此众多的影子的王时,心里就轻松了很多,至少不会因为它们的原因而造成其他人的拼杀和死亡。
  所有的影子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我就这样站了很久,那只年龄已经很大的老影子,终于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我也随之睁开眼睛,眩晕导致自己的视力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过还是可以看到它。视线中出现的东西在随着心理的变化而变化,此时此刻,我注视着这只老影子的时候,并不感觉它是一只动物,而感觉它只是一个日暮西山的老者。
  不管我是否承认,但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已经认为,我是它们的同类了。
  当我和老影子对视的时候,一种更奇妙的感觉在心里不断的浮现。影子生物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它们之间的交流,就好像自然界中某种动物群体之间的交流,人类不可能看的懂,然而我却觉得,能感应到老影子所表达的意思。
  它抬起头,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两只爪子。眩晕让我的脚步变的沉重而且不稳,我抬腿走向它,一步一步走到它面前,然后轻轻摸了摸它已经没有任何发毛的头顶。
  那一刻,老影子激动万分,跪在地上的佝偻身躯像是触电一般的颤抖着,就如同一个平民百姓,得到皇帝的抚顶。光线很昏暗,我不知道在眩晕的情况下我看的是不是很真切,但是我确确实实看到,那只老影子已经退化到失去了所有作用的双眼中,溢出了泪水。
  它低低的嘶鸣了一声,重新把头颅埋下,它的额头重重磕在坚实的地面上,但它不觉得痛苦,它的身躯在颤抖,我相信,这种退化到了如同野生动物一般的生灵,仍然具有强烈而且分明的情感。
  它们渴望自己的王,但是,所有的灵童已经死去了。
  老影子如同在痛哭,它的举动开始让所有的影子都不安。老影子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声响,紧接着,前前后后一片一片跪在地上的影子,接连不断的发出这种声音。这肯定不是一种语言,然而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只是在呼唤。
  王,王,王……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只老影子感染了我,只不过,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种罪恶感,我想起过去因为要窥视这个种群的历史以及消失在时间中的真相,我们曾捕杀过影子,取出它们的大脑,那些血淋淋又残酷的场面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着。
  它们没有错,它们只是在守护一个再不能被人类所染指的秘密,没有谁可以剥夺它们生存下来的权利。这个世界上尚未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杀戮影子会获罪,但是没有法律的惩罚,人依然要受到良心的审判。
  我很不安,因为杀戮过它们而不安。
  我身后的人如同被冰冻了一样,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再轻举妄动,我在这里站了许久,渐渐感觉到身体里微妙的变化,眩晕感开始消退,这个消退的过程可能比较缓慢,但确实是在衰退。我不能保证在眩晕消失之后,这些影子会不会继续奉我为王,为了那么多人,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我马上想到了这次来到八王岭的真正目的,凭我们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再用李富生的方式去解除诅咒,但是,这些诅咒的原载体都是影子生物留下的,它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些,我在想,该如何去做。
  我又朝前走了两步,跟老影子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它从颤抖中复苏过来,抬起了自己的头。我明知道影子不可能用视力来观察东西,但我还是脱掉了上衣,然后慢慢转过身。脊背上那双因为诅咒而产生的黑色的抽象眼睛,呈现在所有的影子面前。
  老影子的感觉是敏锐的,尤其是对于诅咒,它虽然看不到什么,在我露出了脊背上那双黑色眼睛的时候,它就察觉到了相关的气息。
  它顿时又变的非常不安,有些东西是它这种智力所无法理解的,但是留下诅咒的影子自然知道诅咒的可怕。老影子没有站起身,跪在地面上,朝我挪动了一下,它用爪子轻轻触碰我的脚。
  它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我无法像真正的影子那样快速又准确的理解它所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一次又一次,老影子不厌其烦的在重复这些。渐渐的,我仿佛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像是在表达,影子,无论生死,永远都是王的奴仆,王是这个物种最高贵的,只有王可以安抚或者活着,或者死去的影子。
  我理解它的意思,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老影子慢慢的指了指在深坑旁边的那堵石墙,然后对着我的胸口,比划了一下。我对肢体语言的理解能力并不强,但是一下子理解了它要我做什么。
  我不想浪费时间,唯恐再出现什么意外,我在眩晕中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了深坑旁的那堵石墙。距离近了,我隐约可以看到,那堵石墙上仿佛永远都不会褪色的黑色血迹。我走到石墙旁边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要干什么,就连李富生,都不可能体会老影子对我传达的信息。
  我在石墙旁边停下脚步,那些影子跪拜在地,除了老影子之外,没有谁敢抬起头。我懵懵懂懂的从身上掏出了匕首,锋利的刀锋从胳膊上一划而过,喷薄的鲜血顿时扑洒向面前的石墙。
  王的鲜血抚慰逝去的怨灵,我默默看着石墙,仿佛能够看到许多许多年前,因为守护终极秘密而被同类砸死在这里的那些影子的魂魄,它们附着在石墙中,被滚热的鲜血所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