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昌的人没我们多,被打的狼狈逃窜,连车也不要了,我们追了一阵被他们跑了,就把怒气发泄在了那两辆车上,把车里里外外砸了个稀巴烂。
发泄了一阵,我怒气也消了点,这时候发现洪庆生老婆安静的躺在地上,不叫也不闹了,也许是因为刚生产完没了力气,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希望,一双眼睛如果死灰一般。
我心底也沉了下去,这都过去七八分钟了井底下还没消息,她的孩子生还的希望已经不大了,顶多把尸体捞回来。
过了一会儿,井下终于有了消息,陈水生被我们拉了上来,他嘴皮子冻得发白,上来就狂呕水,却是两手空空,连手电都丢了。
呕了一会儿,他哆哆嗦嗦的说井太深了,没潜到底,也没有看到孩子,后来手电进了水灭了看不见就上来了。
我一阵失望,这孩子不管找没找到,都已经没了。
“呵呵呵呵……”
这时,洪庆生的老婆一脸木然的坐了起来,然后就开始笑,那种笑不带一点生气,非常平静,平静到我头皮发麻。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平静,而是一种怨恨到极致,恨无可恨,透着无尽的凄凉。
旁边的婆娘们都被她的笑声吓的连连后退,放开了她。
“洪家绝后了,洪家绝后了。”洪庆生的老婆坐了起来,神经质的喃喃碎语:“所有人都要陪葬,所有人都要陪葬。”
她说的话让我浑身发凉,下一刻,就见她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一个蹿步将头撞向井栏,“咚”的一声,鲜血飞溅。
就这样,洪庆生的老婆撞死在了井栏边,血流了一地。
她瞪圆了一双眼睛,内含无尽的怨恨,死不瞑目。
……
在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吓坏了,许多人尖叫着跑开,场面一阵大乱。
幸好过了一会儿洪村的村长马永德闻讯赶来了,看到这场面,连连说造孽,然后组织村民一边给县里的公安局打电话,一边派人出去寻找洪庆生,还要继续打捞孩子的尸体。
洪庆生的老婆已经被人用毯子盖起来了,但我似乎依然能从那厚厚的毯子里感受到那怨恨的目光。我心里惴惴不安,从她的眼神里,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中午的时候,县里的警察赶来了,询问了一些证人,拍了些照片,还带来了专业的潜水设备,可惜到最后也没找到婴儿的尸体。
那婴儿落井之后,诡异的消失了。
没多久洪庆生也从外面回来了,黑黑瘦瘦的一人,背有些驼,满脸风霜,看到他老婆的尸体之后就哭得昏了过去,精神受到严重刺激,之后就开始神神叨叨的,没几下就疯了,在他老婆的丧事现场又跳又笑,嘴歪口斜,哈喇子流了一地。
洪家独门寡户,也没有兄弟子侄,最后丧事只得由村长马永德代为主持,每家每户都出一个劳力来帮忙料理后事,男的搭建灵棚买寿材,置办丧事用品,女的洗菜做饭,添置些杂物。
等大伙搭建好灵棚,天已经黑了。
吃过晚饭,帮忙的人各回各家准备明天再来,我和村里几个没结过婚的壮小伙则被村长留下来守夜。这也是办丧事一贯的规矩,童男之身阳气旺,守夜不容易出事儿。
留下的人当中,有两个是我本家兄弟,一个是马家亮,还有一个叫马勇,血缘上来说,我和他们俩是同一个高祖爷爷,此外还有陈家的三个后生。
我们六人分了工,陈家三个后生看守洪庆生,他自下午发疯之后就被关在房间内,怕他闹事。
我和马家亮还有马勇则守在灵棚外,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个人,是洪庆生唯一的女儿,叫洪晓芸,已经十多岁了,可惜神经不正常,不会开口说话,爹疯了妈和弟弟死了,也没见她哭过,面无表情的坐在灵棚里像个木偶。
“柴家这帮狗日的,居然一个人都不来,真是黑了心肝了。”马家亮看着洪晓芸的背影,愤愤的骂了一句。
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高明昌是柴家的女婿,他老婆柴金花就是我们村的人,今天这事柴家得付一半的责任。
洪村从名字上来看似乎是村里的人都姓洪,但其实上不是这样,村里有三大姓:马、柴、陈,此外还有些零零星星的小姓,洪姓是村里最稀有的姓了,就洪庆生这一户。按道理,守夜的时候,马,柴,陈这三大姓都应该派人来,可现在马家和陈家来人了,柴家却一个都没来,也不知道是心亏还是害怕。
说到洪村,就不得不提村子名字的由来,原因并不是村里人姓洪,而是因为是村口有一块乌龟驮着的大石碑,上面刻着一个洪字。
听老一辈的人说,洪村曾经也改过名,但改名之后村里就怪事连连,还接二连三的死过人,后来村里来了一位老道士,说洪村这个名字能镇压村里的气运,不能改,洪村人半信半疑的按道士的话做了,还真灵,改回去之后那些怪事就再也没发生过。
当然,这也就一说法,根本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三大姓互相争,所以才改不成。
村里面马和陈这两姓人丁最旺,占据了几乎百分之八十,柴姓人不多,但势力却不小,有几个在镇里当官的,县里也有人,高明昌当初就是看中了柴家后面的关系,才娶了柴金花。
我和马勇也骂了几句,三人干坐着无聊就斗起了地主,渐渐的夜就深了,山里的夜风吹过来,凉飕飕的,灵棚上面一盏灯昏黄昏黄的,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我突然感觉背脊一阵凉意,这时,几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飘进了我耳朵。
……
第三章:第四章人脸
我汗毛一下就炸立了起来,仔细去听,又没了。
“春哥,怎么了?”马勇看我脸色有异,便问我。
我咽下一口唾沫,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马家亮和马勇都摇头,一脸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可能幻听了。”我摇头。
可我刚说完,那婴儿啼哭的声音又来了,而且比刚才响亮一些,足足有好几嗓子,它传出的位置,就是离我们十几步外的那口古井。
我吓得手一抖,牌都掉在了地上。
马家亮胆有些小,见我直直的盯着那口古井,变色道:“春哥,这大半夜的,你在看什么?”
我后脊背发麻,便说:“你们听见了吗,有婴儿的哭声,就在那口井里面。”
马家亮头一缩,脸都白了,“春哥,你可别吓我。”
“大晚上这种事儿不能开玩笑。”马勇也在打鼓。山里人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洪庆生的老婆和刚出生的娃娃都是枉死的,这种事最邪门。
我说没开玩笑,是真的有。
马勇胆子大一些,便说:“该不会那孩子没死吧,被遗漏了,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