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陪他玩玩也未尝不可。收了电话,我看到王雪还坐在那不断啜泣,手里的餐巾纸握成了一个团。我叹口气,小心翼翼坐在她旁边,低声抚慰:“王雪,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王雪擦擦眼睛,端起俏脸看我。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五官精致,现在哭得梨花带雨,更有一番风情。我心怦怦直跳。她说:“刘洋,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大地孤狼’?”
大地孤狼是李扬的笔名,骚得厉害。
我一时踌躇,实在不想撒谎,点了点头。
王雪看我表情不像作假,急忙又问:“他写的到底是不是真事?”
我点点头:“是真事。”
王雪一把抓住我的袖子:“你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他?”
我心里这个不得劲,说道:“他有女朋友了。”
王雪白了我一眼:“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追星族。我是有点……私事想请教一下他。”
“什么私事?跟我说也一样。”
王雪看着我,咬着下唇道:“很匪夷所思的一件私事,挺吓人的,说出来怕你不相信。”
我笑,她是真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哥哥怎么说也是见过地狱的人。我忽然动了心思,李扬能写,凭啥我就不能写。这小子还是剽窃我的故事呢。
我正想着,看见王雪站起身,捧着笔记本往外走。我赶忙追过去:“王雪,你还没跟我说呢。”
王雪深深盯着我,忽然一鞠躬:“刘洋,你是个好人,我不想麻烦你了。刚才那一巴掌,是我冲动,对不起!”
我正要说什么,她摆摆手:“我是个不详的人,不要和我走得太近。”说着,转身走了。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想起刚才的场景,王雪听说地狱受难的女人就是她时,她的反应很怪异,有恐惧可更大部分的情感是悲恸,像是被揭穿了不想暴露于世间的私密隐痛。
我心念一动,难道王雪,真的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人?她和彭大哥,是一种人吗?都到过阴间?
不详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恶毒的攻击,不是丑不是懒,而是不详、扫把星、克夫什么的。一个女人能这么坦然地评价自己,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堪深想啊,越想越压抑。
晚上下班,我直接坐车来到花园小区。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喷白气,我裹着棉袄,哈着手掏出手机给李扬打电话。李扬问我吃没吃,我嘻嘻笑说当然没吃,要来吃你这个大户。李扬让我先去小区门口周记羊汤馆等他。
周记羊汤馆买卖不错,他们家底料羊杂都给得足足的,汤据说也是好几十年的老汤,是老板的爷爷留下来的,滋味确实浓厚。大冷天,喝一碗热气腾腾滚滚飘香的羊汤,简直给个神仙都不换。
我找了个座,服务员问我吃什么,我摆摆手说:“还有一个。”悠哉悠哉点上烟。
第40章 送殡
门外正对着小区大门口,两盏路灯铮明瓦亮,居民进进出出,看得很清楚。在这个地方监视,确实不错。
时间不长,李扬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直喊饿。叫过服务员,先上两大碗羊汤,再来一大盘羊排,四张烤饼。不多时,菜上齐了,我也来不及细问,实在是饿惨了,拿起来就吃。
吃饱喝足,李扬剔着牙花子,这才说起自己发现小男孩的经过。
李扬对于整件事始终耿耿于怀,脑子里全是阴阳观。他这几天没事便开着车来花园小区转悠,想到顶楼隐秘空间再去探险,可始终提不起勇气。今天,他又在转悠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那小男孩。
这男孩到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瓶酱油,提着油瓶子进了藏有阴阳观的大厦。李扬本想跟过去,又怕发现,惴惴中给我打了电话。
我眨眨眼说:“他买了酱油?这么说,他和谢师父是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差不多。要不咱俩上去看看?”
我心乱如麻,有种不好的感觉,心口像是坠了块石头。
这时,忽然从小区里传来一阵音乐。羊汤馆里所有的食客都停下筷子,齐刷刷一起往外看。究竟是什么音乐有这么大魔力?
你猜得没错,是哀乐。
清冷的寒冬之夜,大街小巷漆黑如墨,忽然冒出这沉重缓慢的哀乐,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我们看到小区里,有一伙儿人,排成一列长队,缓慢绕着小区步行。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穿着暗色系的棉袄,踩着哀乐的点儿,一步一步向前,远远看去,形同黑夜中的鬼魅。
为首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妇女,按说这个岁数对于现在这个年代不算大。她却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白发苍苍,满脸悲恸之后的麻木,风吹的她额前白发散乱,十分凄苦悲惨。她怀里捧着一个黑白遗像,借着路灯的光,看到是个年岁不大的小伙子,估计也就二十来岁,长得还挺清秀。只是命太衰,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看得心里这个堵啊,这个闹心啊。李扬忽然站起身说:“走,老刘。”
“干什么?”我惊愕。
“加入送殡的队伍。”
我眼睛瞪圆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遇到这种晦气的事躲都来不及,你还往前凑。”
李扬看着这支队伍,缓缓点上烟:“那个死去的小伙子,我认识。算起来,他也是我们的熟人。”
“哦?他是谁?”我问。
李扬吐出一口烟:“林霞的男朋友,关风。”
“我靠。”我瞪大了眼睛:“你没认错吧?”
“我和关风有过几面之缘。林霞活着的时候他曾到过出租房过夜。”
看着送殡的队伍,我嘴唇发抖,有种莫名的寒意:“他……他真的死了?”
“恐怕是这样。走,过去看看。碰上就是缘,咱俩好歹送他一路。”
李扬结了饭账,我和他裹着大棉袄走出羊汤馆。外面北风呼啸,寒风刺骨。冻得两只耳朵生疼,我哆哆嗦嗦把棉袄后面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我俩叼着烟,双手插在上衣兜里,走进小区。正赶上队伍在小区转完一圈迎面走过来。
李扬真是场面人,直接过去打招呼:“是关风家属吧?”
队伍最前面捧着遗像的女人停下来,看着我们问:“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