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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刘燕眉头一挑,双手颤动,那位年长的喇嘛还抱着她。
  她示意放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诵经喇嘛们的身后,找个位置也坐了下来。她不会诵经,只是闭上眼,静静听着。听了一会儿,居然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这些人都是?”李扬轻声问拉什。
  拉什道:“都是朱古,也就是你们说的转世活佛。”
  我和李扬惊呆了,满满一经堂坐着的居然都是转世人。
  在经堂最前面,挂着无数条黄色的布幔,墙上画着藏传佛教的壁画。因为年代久远,颜色发暗,此时看来,却非常有沧桑感和历史感。上面画的是一个个喇嘛打扮的人,似乎能连成一个古老的故事,不过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也看不懂。
  走到这里,谁也不敢造次,其时其地神圣而磅礴,经文似能直透脑海,乍一听有些刺耳,等时间长了,自己的意识却不自觉跟着经文节奏走。
  在这里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诵经结束,喇嘛们依次站起,排成队列从后面出去。整个过程有条不紊,静寂无声。时间不长,经堂里就走空了。
  刘燕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泪水,走过来对拉什说:“我要见见上师。”
  拉什双手合十,神色有些悲伤:“你们随我来吧。”
  我们从后面出去,有一道露天的木梯,顺着往上走,一层层爬过去,穿过几间屋子,来到一处窄窄的佛堂。屋子外是一个小型的平台,站在上面,可以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一处山脉之巅。月光如水,山风吹来,吹动拉什喇嘛袍衣袂飘动。这一刻看来,一僧一山一天,竟如此和谐神圣,我不禁从心底感叹,生命到底是什么?我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伟大。
  佛堂内四壁遍布黄红色花纹,中间放着一具藏式供桌,后面高椅上,端坐着一个人。这是个胖乎乎,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双眉雪白,单掌结拈花状立在胸前,双眼圆睁,嘴角微微笑容,径直地看着走进来的我们。
  杨姗姗一看到他,“哇”一声哭了,跪在地上磕头:“师傅,我又回来了。”
  拉什强忍悲意,拍拍杨姗姗:“上师他已经……走了,这是雕像。”
  杨姗姗哭得更厉害,一直跪在地上。虽说我们和这位老上师没有什么交集,而且没见过真人,见到的只是眼前这座雕像。可看着他,我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凉,说不出什么原因。这老头看上去实在太亲切了,而且眉目生动,一点都不像是雕像。
  拉什道:“上师的头是在法国做的,身体是不丹做的,世界各地运来,足以见他佛法辉映,无地域之分。”
  刘燕平静地问:“现在在寺里主持的喇嘛是谁?”
  “请随我来。”拉什淡淡道。
  我们穿过一些房间,这里很少有人在,几乎每间屋子都黑着灯。我们也不敢多问,只能跟着他。这间寺庙结构很复杂,房间套房间,走廊套走廊,看似占地面积不大,但巧用山体结构,方寸之间层层叠叠,宛若迷宫。也不知建造者是谁,真是匠心独运,别有天机。
  我们来到一处佛堂,里面除了四壁挂着的巨大绸布,再无他物。一群喇嘛,有老有少,正围在地上,头碰头不知干着什么。
  拉什把我们带过去,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些喇嘛正在地上用带有颜色的粉末,制作一幅巨大的唐卡。
  这幅唐卡已经初具规模,五颜六色,缤纷雅致,又带着宗教特有的庄重。喇嘛们正伏在地上,小心地用特殊金属管把颜料粉末轻轻引下来,形成图案。
  唐卡上画的是两层圆圈,环环相套,形成一个巨大的车轮状图案。四周彩绘着各色人物和动物,无一相同。
  “这是什么?”刘燕问。
  拉什道:“这叫‘斯巴霍’,翻译过来叫《六道轮回图》。”
第101章 大勇气者
  一位年轻的喇嘛僧人站起来,微笑着走到我们近前。拉什满怀敬意,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那位僧人也还了一礼。拉什说道:“这是我们寺院新的大喇嘛,叫做波仁哲扬。”
  这位喇嘛看上去估计还不过二十岁,是个留着光头非常阳光的小伙子。他如果不是出现这里,而是在哪所学校上学,我一定认为他是一个热爱运动,具有非凡男孩魅力的体育委员。他给我们的感觉不像是印象中得道高僧那种内敛与平和,而是有一种张扬的青春个性,看到他马上两个字脱口而出:哥们。
  波仁哲扬面向我们,李扬学着拉什做双手合十。波仁哲扬大笑,伸出手和我们一一握手。拉什道:“大喇嘛很平易近人,不拘俗礼。”
  波仁哲扬的手很厚很软,像是女孩的手。他最后握到刘燕,微微笑着:“还认识我吗?”
  “很熟悉。”刘燕轻轻道。
  拉什在旁边说:“波仁大喇嘛是上师临走前特意指定的接班人,也是一位转世活佛。”
  波仁哲扬道:“我记不得前世太多情况,他曾经在这座寺庙里修行过。见过一些人,看过一些书,经历过一些事情。”他的口吻很平淡,寥寥数语就概括一生。
  他看到杨姗姗:“上师曾经嘱咐过我,如果看到你再回来,便要领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们面面相觑。波仁哲扬对拉什轻声说,这里有他。拉什转身去了。
  波仁哲扬喇嘛带着我们出了屋子,他看着屋里那些凑在一起画唐卡的僧人说:“这座山上的一草一木,甚至石土在我们眼里都是极为神圣的。只有在画唐卡的时候才能从山上取颜料。山上提取的各色颜料的鲜艳可以保持几百年不褪色。可惜啊,这一切恐怕都要不复存在。”
  李扬实在憋不住:“大喇嘛,你们总说要毁灭要不存在,明明知道有这么个结果为什么不想办法规避呢?”
  波仁哲扬摇摇头:“所有的一切都在千年前定好了,我们只是一步一步在走向那个结果,如何规避?我也是从城市里来的,从小在天津长大,本来有一个和普通人一样的成长路线。可是当喇嘛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恍然明白了一切,事情该发生总会发生。”
  他的目光飘向深蓝色的夜空:“我们这些人可以理解轮回,我最担心的是山下那些村民。如果有一天山庙毁去,对他们来说,那是巨大的打击。”
  杨姗姗问道:“大师傅要给我看的是什么呢?”
  波仁哲扬带我们停到一间屋子前,静静道:“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寓言。”
  打开屋门,里面一团漆黑,波仁哲扬在窗边拿起一盏酥油灯,点上。亮起了点点星火,伴随着火苗燃烧,我们的影子拖进了屋里。走进屋子,波仁哲扬示意把门关上。
  这里应该是一间经堂,面积很大,堆满了成堆的经卷。因为岁月的侵袭,这些经卷已经页面枯黄,有些散落着打开,上面遍布黑色颜料书写的藏文,密密麻麻,看也看不懂。
  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有点类似羊膻味和霉味的混合,有些刺鼻子。
  “这里是藏经的地方,只有得到历代大喇嘛的允许才能进来。”波仁哲扬举着酥油灯走在前面,我们紧紧跟随。绕过几卷经堆,来到墙边。
  他缓缓举起油灯,霎时间照亮了墙面。我们看到,整整一面墙上,挂着数幅巨大的唐卡,一幅挨着一幅,上面颜色鲜艳,人物生动,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我整个人看傻了,这些画不像传统唐卡技法,而是层次感非常分明,具有相当强的立体感和透视感,色彩艳丽的简直让人喘不上气来,有一种很浑厚的现实和沧桑。
  波仁哲扬走到第一幅画前,我们看到,上面画着一个赤身裸体的怪物。它长着女人的身体,却顶着一颗牛的脑袋。女人的身体一看便是少女,皮肤白皙细腻,身材窈窕,而上面的牛头则非常恐怖,整个呈黑色,两只角直挺挺竖立,两只小眼睛正看向画面外面,似乎能直透而出。牛头配上少女的身体,一黑一白,视觉效果非常诡异,尤其牛的眼神,完全形容不上来。
  我们几个人的影子在幽幽的火光下,投射到画面,使画作忽明忽暗微妙变化。不但不影响效果,反而使之有了一种很难描述的神秘和沧桑。
  “这是?”李扬颤着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