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大亨像一只被羽箭射中的豪猪,拔地而起,又重重地跌下,双手捂住胸口,发出一阵惨痛的哀嚎。
“刚才的第一个回合,我的刀已经割裂了你的心。所以我一再提醒你,快说快说,但你根本没有珍惜机会。”十号傲慢地笑着,在袖子上擦干了刀片上沾染的血痕。
大亨指缝里并没有鲜血冒出来,他叫了几十声以后,突然指向十号:“你……你不是长江十号,这种‘庖丁解牛刀法’,是长江一号的独门武功,我的……组织里有太多人死在这种刀下。共济会……共济会跟长江矩阵并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
他的脸迅速变为难看的猪肝色,身体颤抖得像风中落叶,但他对“长江一号”这个名字的惧怕,更胜于感到死亡逼近时的惊恐。
十号脸上,慢慢地浮现出尊崇、膜拜的表情,迎着无影灯,凝视着指缝里的刀片,肃然回答:“你说的没错,我刚刚杀你、杀米默,用的就是‘庖丁解牛刀法’。那是我的恩师传授给我的,他就是‘长江一号’。在我心目中,一号是长江矩阵的灵魂,是整个部队的镇海石。只要有他在,长江矩阵就能战无不胜,穿透每一轮黑暗,走向真正的光明,犹如长江穿透群山阻碍东来,浩浩荡荡,势不可挡。一号,是中国人的骄傲,是真正的一代宗师,是我的崇拜偶像。”
长江一号的盛名远播海外,叶天在海豹突击队时就听说过。几任教过他们的著名教官提起那个名字时,都显得既无奈又迷惑,只能用“战神”二字来定义他。战神,只能被后来者顶礼膜拜,毕生苦学,都不一定能得到战神的武技皮毛,遑论超越了。
有位教官甚至私下里说过:“只要中国的战神还活着,海豹突击队就永远别踏上中国大陆的领地、领海和领空。否则,交手必败,没有第二种结果。”
“真的不想说吗?要不要我帮帮你?”十号俯身向前,盯着大亨,脸上浮出嘲弄的微笑。
“共济会……共济会是不会放过杀人凶手的,组织一定会替我报仇!”大亨喊出了口号式的告别语,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十号笑了:“报仇?你们从各种途径混入中国大陆,偷偷干一些危害中国的事,早就死有余辜了,还想着报仇?这个仇,在二十一世纪是报不完了,还是等下个世纪吧。”
他谨慎地检查了大亨的颈侧脉搏,确定对方死了,才满意地起身,走到叶天面前,潇洒地伸出右手:“也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叶先生?”
叶天被动地伸手,与对方相握。
在拍卖会开始时,他非但不喜欢这位衣着过度讲究的绅士,反而有点厌恶,因为他一向都不喜欢过分讲究、吹毛求疵的英国人。如今,对方亮出“长江矩阵”的真实身份,叶天只能偷偷懊恼自己的判断失误。
“阁下真的是长江十号,而不是长江一号?很多消息说,长江一号已经抵达大理,你该不会对刚刚那个要死的人说谎吧?”叶天被乱象所迷,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如果追溯到初进蝴蝶山庄的时候,恐怕没人会相信这位风度优雅的英国绅士竟是中国“长江矩阵”里的精英。
十号使劲握着叶天的手,一边点头微笑:“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号那样的伟大人物,但那是不可能的。一号是神,而我只是凡夫俗子,能够尾随他为长江矩阵效命,已经深感荣幸了。叶天,我一直都对你很感兴趣,因为一号曾说过,他平生只佩服五个人,你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非常想认识你、看清你,弄明白一号为什么会那么说。不过,这次来不及了,我必须马上带服部九兵操离开,他是大事件中的‘核’,掌控他,就等于掌控了先机。”
叶天有些惭愧,因为他根本不认识长江一号。能被“长江矩阵”里的大人物佩服,这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我该走了!”十号有些惋惜地长叹,“叶先生,大家有缘江湖再见。”
叶天再次问:“那么,长江一号在哪里?”
十号回身走向手术台,一边打开台下六只轮子的固定器,一边回答:“他就在我们身边,放心,任何时候,只要情况需要,他就会神奇地出现。”
喀啦一声,手术台分离,服部九兵操躺着的那一部分变成了一辆轻便的担架推车。十号毫不耽搁地推车走向密室的自动门,脚步轻快,神态轻松,因为他是一系列杀戮事件中的唯一胜者。胜者离场,他有权利得到满场的掌声与欢呼声。但是,密室中剩下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包括叶天在内。
“这似乎不该是最后的结局吧?十号乱中得利,狙杀米默与大亨,表面看起来太简单了一些。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诸方势力,应该就要出头了吧?”叶天隐约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自动门一开,一股凌厉阴冷的劲风突然扑进来。
十号向前的步伐顿了顿,整个身子倒飞起来,平跃十步,轰然落地。一瞬间,所有人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的样子,十号已经被块块割裂,变成了虽仍旧保持原形、却早已身首异处的八块。他的鲜血在半空中飘浮飞溅着,洒得满地都是。
“叶……叶……我不行了……告诉一号,敌人比情报中说得强……大……”血泊中的十号艰难地向叶天伸出手,说了最后的半句话,然后便僵直地撒手长眠。
叶天抢上去,想拉住十号的手,最终却放弃了,因为十号从遭袭到背格杀而死,中间只隔了不到十秒钟,根本来不及救援。
门口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抱着胳膊,冷冷地打量着密室里的男女。她的脸上,带着几丝淡淡的嘲弄之色,仿佛高高在上的万能的神,正俯瞰着人间倒悬于水火之中的凡夫俗子。
“香……香雪兰……”阮琴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嗓音已经变调。
那的确是香雪兰,一个曾经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的美丽女人,但她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当香雪兰缓步走进密室时,每个人的心都在缩紧,不知她是人是鬼。
“你……你还活着?”段承德又惊又喜,“雪兰,雪兰,感谢上天又把你送回来,让我们携手一起,重掌局面。”
他顾不上问香雪兰其它事,马上前冲,要和香雪兰汇合。
“停,别过来。”香雪兰举手制止他。
“雪兰,我等你等得好苦,想你想得好苦!”段承德双手前伸,想要触摸香雪海额前那两缕俏皮的刘海。如果没有阮琴在旁边,或许任何人都相信他对香雪兰是真心的,但恰恰在战斗开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对阮琴的感情。
叶天禁不住苦笑,因为他实在没有心情看段承德的“苦情演出”。
香雪兰的突现,一下子将笼罩在蝴蝶山庄头顶的黑幕揭开,原来所有诡异变化的操纵者,恰恰是她。割裂十号的那一招,显示出香雪兰强大的进攻能力,绝不逊于任何男人,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不能再等下去了。”叶天立即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但没等他有所动作,头顶的空调出风口被人一脚踹掉,有个平断着微冲的麻脸杀手轻捷地翻身落下,枪口直指叶天。
“别动,动就死。”对方冷冷地提醒。
这个麻脸杀手是北狼司马的手下,在蝴蝶泉公园对歌亭的时候,叶天跟他照过面。既然香雪兰跟司马的人在一起,那么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昭然若揭了。
于是,场中局势又变,长江十号刚刚控制的局面,瞬间便以自己的死画上了句号。
第十章 犯我堂堂中华者,虽强必诛
“戏已经唱完,该是曲终人散之时了。承德,为了回报你对我的深情,我在山庄下面的各个要害节点上都放置了足够分量的烈性炸药。等我们一撤离,按下遥控器,蝴蝶山庄就将化为废墟。这是你的地盘,对你来说,葬身于此,就是最好的结果。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给你陪葬。”香雪兰微笑着,推开段承德,把担架推车重新拉回无影灯下。
段承德还想再说什么,麻脸杀手端着微冲直逼上来,枪管险些插进他的嘴里。此地仍是蝴蝶山庄的密室,但却再也没有段承德说话的余地,香雪兰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将山庄的控制权牢牢攫在掌中。
“都不要动,真的会死人的。”麻脸阴沉着脸扫了叶天一眼。
叶天唯一担心的,就是三楼上的方纯,怕她早已遭了毒手。
手术刀第二次按在服部九兵操肋骨上,但这一次的操刀人却变成了香雪兰。
“不想再说什么了吗?服部前辈?”香雪兰微笑着俯下身子,闻言软语地低声问。她的发丝垂落在服部九兵操脸上,悠悠晃动着,散发出幽远的馨香。
“大日本帝国的国运……遭到中国人的诅咒,雪风号是一艘被诅咒过的舰船,所以……我们注定要失败。六十多年过去,我希望那诅咒已经失效,超级武器仍然属于帝国所有,一旦找到它,世界就匍匐在我大日本帝国的脚下……”服部九兵操气喘吁吁地回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咬牙切齿干着急,却奈何不了入侵者。
那一刀下去,开膛剖腹,世上就再没有服部九兵操这个人了。
“前辈,时间不多了,再说说那些往事吧,像你那样的聪明人,总不愿意让那段难忘的往事白白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吧?”香雪兰摊开手掌,亮出掌心里的录音笔,悄悄揿下录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