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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司空摘星干笑了几声,无话可答。
  “那练习簿呢?再给我看看。”叶天问。
  司空摘星苦着脸,打开背包给他找,嘴里嘟嘟囔囔地诉苦:“我又没做什么,就是给你们和北狼司马当个中间人罢了。大伙儿都冲我撒气,把我当出气筒,跟我过不去。早知道这样,我不蹚浑水不就是了?发现了那么大的钻石矿,也没人有点笑模样,跟死了亲爹似的。你们怎么干我不管,反正这次的好处,我最少也得拿五分之一……”
  作为北狼司马的代言人,他只能忍受老阎、老曲的狠话和白眼,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当然,他还必须承担与所有人同样大的风险。
  叶天拿到了裴鹊留下的练习簿,翻到倒数第二页,看着那幅涂成了铅团的画面。
  “裴鹊到底想告诉后来人什么事?为什么不干脆写下来,用文字记录?据说,他在盗墓过程中,总是随身携带着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纸笔,不怕水浸火烤,任何意外状况下,都能完好地保存下来。”方纯极其费解地低语。
  她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被冷汗冲去,原色呈现在叶天的眼中。
  “她不是白晓蝶。”这句话猛地在叶天心底跳出来,如同半空落下的一柄锻压油锤,嗵的一声,狠狠敲击在他心上,把一颗原本坚强而鲜活的心,直接拍成了瘪瘪的一片。从青涩懵懂的少年时期,到历经风雨、身经百战的特战队员生涯,白晓蝶的形象一直是他前进过程中的路标。有路标,再远的路也有尽头;无路标,前路将是一片未知的荒漠。
  “叶天,你好像有些不对劲?”方纯抬起头,近在咫尺地盯着叶天的眼睛。
  叶天从对方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样的,他的影子也进入了方纯眼中。
  “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风和日丽的环境,两个人应该能演绎出另一段故事,而不是在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山腹中,面对着这尊指天划地的神秘熔炉。此时此刻,是否在世界的某国某地,已经长大的白晓蝶正在阳光下享受着自己的生活?或许她已经步入教堂、结婚生子,成了别人金屋藏娇的心头之好……”叶天的思绪越来越缥缈涣散,视线中方纯的脸也在模糊变形,仿佛隔着一层暴雨中的天窗玻璃。
  “叶天?”方纯的手伸过来,抓住叶天的左肩,使劲摇了摇。
  各种幻觉灰飞烟灭,叶天从回忆中猛然清醒过来。
  “喂喂,你们分成三队,一队二队防御断崖下的怪物,三队负责大门警戒。注意,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悬崖之下。我也爱钻石,可我更想活着离开这里。一队二队队长听好,谁敢下崖,立即开枪射杀,不得有误。”老曲不再嬉笑,而是无比严肃地挥手下令。
  立刻,剩余的二十名年轻人分散开来,进入战斗状态。
  “我先去。”老阎走到大门前,拉了拉绳索,平地一纵,双手交替握着绳索上升,身手比年轻人更为敏捷。
  其实所有人之中,以司空摘星的轻功最高,即使不借助绳索,也能轻易进入那个方孔内。但是,他在盗墓方面的知识,却离老阎、老曲甚远。
  叶天打开手电筒,对准纸张中心,一字一句地说:“表面上看,裴鹊只是在乱涂乱抹,把页面涂黑。普通人做这件事的时候,为了方便,总会平放铅笔,扩大单次涂写的面积,提高效率。我注意到,所有涂过的地方,用的笔画都是逆时针画圆,而且是一笔涂完的,中途没有断点。这种做法,费神费力,要涂满整张纸,至少需要十分钟时间。裴鹊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有某种东西正在沿着逆时针轨迹旋转,因其高速旋转,所以才营造出了一个黑色的世界。当人接触黑色世界时,就会无一例外地死亡。”
  他把纸张反过来,裴鹊涂抹时力透纸背,铅笔尖痕迹非常明显,证实了叶天的分析。
  方纯的思想被叶天的话所吸引,试探着问:“那么,圆形封闭式熔炉的内壁,岂不正是绝佳的、供那东西旋转的场地,犹如马戏团表演时的高空摩托车一般?”
  回想一下,人人都看过高空摩托车表演,在巨大的圆球形铁笼中,几个摩托车手高速驾车,在惯性、离心力的作用下,轻易做出头下脚上的特技动作。当铁笼变成圆筒形的时候,摩托车能够一圈一圈攀升,直至圆筒顶端。
  同理,裴鹊所要表现的那东西,也能在圆形熔炉中上下移动,无所不至。只是,它需要一种永不枯竭的动力,否则便毫无速度可言。
  “那方孔,不过是熔炉中的观察孔。我想,熔炉内壁上,应该也有着同样的面具。这只千里眼——如果这真的是千里眼的话,所起的作用,就是外看天地风云、内察微观世界。唯有如此,才能担得起‘千里眼’的称号。”叶天越说越快,语气也变得非常浮躁。
  “你怎么会突然间想通这么多?”方纯奇怪地问。
  “不要问,我感觉到,自己的思想正在跟某种东西相融合,被牵引着向前探索。看那面具的眼睛,像不像一副抽象化的眼镜?摩托车骑士们常戴的风镜?还有那耳朵,是被劲风急吹所致。包括它嘴角的上翘微笑,也不是笑,而是劲风扑面时,嘴边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搐。方纯……那面具传达给我们的信息,不是图腾信仰,而是在说……在说……它高速而来……它高速而来……”叶天陡然叫出来,仿佛“高速而来”四个字,才最能表达他此刻的思想。
  “什么?”方纯被叶天的表情吓到,忍不住后退一步。
  “它高速而来,破坏力超越一切,所以才用这种巨大的熔炉将它困住。如果有什么人无意间将它释放出来,必将如渔夫释放胆瓶中的魔鬼一样,后患无穷,举世全遭戕害。”叶天直瞪着已经攀爬到方孔位置的老阎,沉声低喝。
第五章 面具方孔
  老阎单手扣住方孔一角,放开绳索,身子上提,轻巧地钻进方孔里,只剩两条腿在外面。
  “别说话了,免得老阎分心。”老曲一边抬头看,一边不满地阻止叶天。
  司空摘星拉了拉叶天,向后一指:“咱们去那边说,让老阎老曲先忙着。”
  两人后退了十几步,司空摘星摸着下巴颏,认真地望定叶天,压低声音问:“你感觉到了什么?我这里有药,你要不要吃一颗?”
  叶天反问:“什么药?镇定片吗?”
  司空摘星点点头:“没错,我看你的情绪不对,吃颗药,可能会稍好一点。”
  叶天摇头,慢慢地坐在台阶上。
  从这里向前看,面具尽收眼底,叶天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面具要告诉人一些话,那些话就写在它的脸上。
  老阎已经完全消失在方孔中,也许几分钟后事情就见分晓了。
  “北狼司马是个混蛋,大混蛋!在大理,他要我去偷血胆玛瑙,搞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险些把命丢了。在泸沽湖,他又要我跟四大蛊术家族打交道。要知道,那些苗疆人根本是没道理可讲的,随时都会施术杀人。这一次,他要我跟老阎、老曲下来,又是九死一生的买卖……”司空摘星嘟囔起来。
  “你可以不做,反正你又不缺钱,何必在这棵树上吊死?司空,你也算是个老江湖了,怎么还是想不开?”叶天感到额头木胀胀的,有三行冷汗,顺着额角、眉心淌下来。他轻轻抚摸着胸口,察觉到心跳变得缓慢而沉重,像一个疲累到极点的巨人正在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
  “我的名字叫什么?”司空摘星突然问。
  不须叶天回答,他已经自答:“司空摘星。但是,我从没摘过星星,‘摘星’二字徒有虚名。北狼司马说,只要我听他的,就可以亲眼看见一些无法想象、无法解释、无法定论的东西,譬如女娲补天时留下的彩石等等。他是个混蛋,但不是笨蛋,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聪明人,抓住了我的好奇心。我喜欢钱,也喜欢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一路跟着走下来了。你和方纯不一样,完成了这一票,就赶紧收手离开吧。俊男美女,低调隐居,过你们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叶天,如果有个像方纯那样的漂亮女孩子喜欢我,我也会隐退江湖的,惜福,惜福吧!”
  叶天的心思被“女娲补天”四字触动,马上向方纯招手。
  司空摘星叹息一声:“看着你们走到哪里都卿卿我我,我这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哪!”
  方纯走近,叶天立刻说:“那熔炉,很可能跟传说中的女娲补天联系起来。记得那则传说吗?”
  女娲补天的故事是这样的: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水神共工造反,与火神祝融交战,共工吃了败仗,气得用头去撞西方的世界支柱不周山,导致上天塌陷,天河之水注入人间。女娲不忍人类受灾,于是炼出五色石补好天空中的漏洞,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拯救了全人类。
  这则上古神话甚至登上过中国小学生的语文课本,熔炉、炼石一说,连八九岁的小孩子都耳熟能详。
  方纯点头:“我当然记得,可是……可是……”
  “嘘,安静!”老曲突然大叫一声。
  方纯在叶天旁边坐下,双手按住太阳穴,皱眉苦思。
  女娲补天的神话分别出自如下史料:《竹书纪年》、《淮南子·览冥训》、《淮南子·天文训》、《天外来客——陨石收藏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