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洞穴中掠出一条黑影,正是那个身穿黑纱的女人。在她身后,不断响起沉闷的枪声,显然敌人正急速追来。
“乌乌奴昆巴,乌奴卡尔昆巴,昆巴,措——”她振起双臂,向着洞口长声呼啸,口中一直在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司空摘星又开始搔着后脑勺发牢骚:“他奶奶的,这女人有点邪门,嘴里乱七八糟地念咒,就会发生一些怪事——”
话音未落,那个青灰色的洞口猛地坍塌下来,石块落地,跌得四分五裂,却不足以封住洞口,阻截追兵。
司空摘星跺足叹息:“唉,你这办法不行,除非是用炸药把洞穴爆掉,否则的话,敌人几分钟内就冲过来了。”他四处张望着,先把退路看好。
方纯一下子抓住了叶天的左手,骇然惊叹:“看那些石块……不,不是石块,那是虫巢……呀!那也不是虫巢,而是一堆堆的虫子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你们刚刚是从一个由虫子筑造而成的洞穴中跑出来的,现在虫子被唤醒了,其后果……”
果然,落地粉碎后的“石块”正在缓慢地蠕动着,渐渐分解为金头、灰翅、碧身的飞虫,每一只的身体约半寸长,尾部还像马峰一般生长着一枚黑色的尖刺。
“去吧,去吧,外乡人的血将滋养你们的生命,喝够了血,才能进入下一个轮回的蜕变。去吧,去吧……”黑衣女子挥动手臂,如牧羊人赶着羊群进圈一样,将苏醒过来的虫子赶回洞里去。
叶天目光如炬,从洞穴开始坍塌时就意识到了黑衣女子的计划。更重要的,他得知青龙一举消灭了大竹直二全部人马之后,对青龙的忌惮更深了一层,几乎到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地步。
巴格达之战中,青龙一直是躲在红龙的羽翼阴影之中,没有人清楚他的实力,甚至连盟军的情报官们也将此人看做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如今,叶天已经意识到所有人都犯下的一个大错——“青龙绝对不是小角色,而是胸怀大志、手段高明的阿拉伯世界大人物。”
“你去追小彩,我留在这里。大家现在坐同一条船,不帮忙,都得死。”叶天拍了拍方纯的手臂。
大敌当前,危机四伏,他愿意断后,保全方纯的性命,哪怕是拼掉这条命。
方纯还没说什么,司空摘星已经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好好,我们去照顾小彩,你留下抵挡一阵。千万记住,一旦发觉顶不住了,就给我们个信号,大家也好早作打算啊!”
他根本不等方纯,自己一个人先向前追去。
“叶天,青龙是个关键人物,杀了他并不是个最好的选择,我觉得——”方纯欲言又止。
叶天跟她已经有了极大的默契,马上接口:“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青龙。我知道,杀他不是目的,目的是黄金堡垒与超级武器。”
他俩的四只手紧紧握着,彼此眼中饱含着脉脉深情,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一切全在不言之中。
“答应我,如果大势将去,记得全身而退,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方纯先向被飞舞的怪虫阻塞住的洞口望了一眼,才转过头,忧心忡忡地对叶天说。
叶天心头一凛,明白方纯在接连经历怪事后已经有了气馁的迹象。
“没事,司空摘星不是说过吗?我是一名福将,任何困境中都能全身而退。”他笑着安慰她。
司空摘星和小彩已经走得不见踪影,狭窄的山谷小径上飘浮着灰白色的轻雾。没有人知道,雾气后面究竟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还是步步杀机的危险泥沼。前路渺远,后路被断,此时此刻的他们除了咬着牙硬扛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走吧。”叶天在方纯肩上轻轻一推。
“上次在泸沽湖,我后悔把你一个人留在深不见底的大熔炉之下。叶天,我可以对天发誓,你是此生第一个令我心动、令我牵挂的男人,也将是唯一一个。记住,为我们两个好好活着,直到走出黄金堡垒的晦暗故事——”方纯不再耽搁,疾步向前,身影没入雾中。
“几乎没有人能穿过‘孟获虫’结阵的山中暗穴,这些东西每次的沉眠期都要超过五十年,不饮不食,不闻不问,与山石融为一体,几乎就被人遗忘了。一旦醒来,剧烈的饥饿感令它们的攻击力提升到顶点,无论面对豺狼虎豹、飞禽家畜还是普通山民、持枪猎户,只要是有血有肉、能填饱肚子的,都属于它们的攻击目标。”黑衣女子慢悠悠地解释。
在青龙党羽的围攻之下,她与叶天之间形成了奇特的盟友关系。同样,像小彩那样,她脑后的第二张脸也消失了,叶天只能理解为那是一种高明之极的幻术,能够起到震慑、迷惑敌人的作用。
“你也没有把握,对吗?”叶天毫不客气地点明了对方话里藏着的忐忑。
女子刚刚出现时,冷漠寡言,到现在变得多话,很显然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平伸双臂,凝视已经坍落一半的洞口。虫子飞舞时的嗡嗡声忽高忽低,与不断响起的枪声掺杂在一起。
叶天忽然想到,青龙代表的并非一支江湖势力,而是一个阿拉伯世界里战斗力、生产力都名列前茅的大国。设若二次海湾战争开始前,红龙已经刻意地隐藏了国力,把最精锐的部队、最顶尖的科学家、最高明的异能人士全都集结起来,避开战火,转移到另外的安全地带,那么,青龙所拥有的,几乎就是整个伊拉克国力的浓缩版,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联想到青龙消灭大竹直二的事,可知任何江湖势力都无法与国家对抗,必将在大国重拳下化为齑粉。
“不好了,对方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女子喃喃地说。
嗡的一声,一个虫子凝结成的篮球大的“虫团”倒飞出来,被风一吹,纷纷坠地,已经全都成了死虫。
“你到底是谁?既然我们同乘一条船,是否可以认识一下?”形势所迫,他只有率先向那女子伸出橄榄枝。
“我是……我是……我是……”叶天陡然听到了洞中传来的阵阵回声。那是一个男人发出的苍老声音,沙哑而略带口吃,像是有人吹奏着一支年久失修的风笛,“我是……我是……”他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始终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外乡人,你知道再多也没用,不如早点带你的朋友离开,顺便把那些人也引走。这是我潜心修行的清静之地,你还是赶紧走吧!”黑衣女子不耐烦地说。当“虫团”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出来时,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我猜,现在谁都无法置身事外了。”叶天叹息着说。
忽然间,洞中有人吹起了竹笛,声音悠扬,婉转动听。那种笛声通常出现在印度耍蛇人嘴中,他们吹奏那种加长的竹笛反复挑逗毒蛇,音色高低、节奏急徐都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叶天听了不到半分钟,瞬间想到了两个人,脸上悚然变色,低声说:“我不得不通知你,来的人是一名催眠术高手和一名精通蛊术、巫术的埃及女人,实力不在你之下,别想轻易地打败他们。”
那两人,一个被称作“不法龙王”,是当年红龙麾下“铁血保镖营”中的高手;另一个的名字是狄巴顿,有个外号叫做“美女蛇”,是印度与伊拉克的混血儿。
“进洞去,杀了他们。”女子说。
“谈何容易?”叶天长叹。
他们之间的低声交谈却引起了洞中人的回应:“好办法,好办法,快进来杀我们吧,我们已经等不及了。快快,我们在这里等你,快来吧,快来吧……”
“人虫合一,才是蛊术的最高境界,因为彼时人和虫是并肩战斗的,同仇敌忾,同生共死,就能发挥最强大的蛊之力量。养蛊的人,从蛊虫坐胎结卵的那一秒起,就已经注定是虫在人在,虫亡人亡了。”女子走向洞口,弯腰钻了进去。
“你等一等……”叶天阻止不及,女人的黑纱在洞口一闪,已经隐没在满是孟获虫飞舞的洞穴里。
叶天佩服她的勇气,但却不赞同她的做法。长期隐居山里的人大概已经与外面的世界脱节,时时处处都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把自己当成了大山的主人。可是,这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现实世界,不法龙王和狄巴顿是阿拉伯江湖里的顶尖高手,曾经令盟军指挥官头疼欲裂,避之唯恐不及。
“她来了,你为何不来?你不来,这局棋又该怎么下?”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只是来找回走散的朋友,其实跟各位没什么关系……”这种解释说出口,连叶天自己都觉得不能自圆其说了。任何瞄准黄金堡垒而来的人,都跟青龙有关系,都是青龙的敌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有没有关系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巴格达没有见识到海东青的翩翩风采,一直都非常遗憾。现在,近在咫尺间了,何不走进来见一面?”这次,笛声停了,是个声音娇娆妩媚的中年女人在说话。
叶天心里凛然一惊,已经知道这场生死大战是绝对躲不过去了。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苍老的男声又召唤起来。
“来吧海东青,让我们看看你的刀——”中年女人又说,可是只说到“刀”字,叶天已经闪电般冲入洞穴之中,穿透横飞乱舞的孟获虫,手把手地将一柄小刀插入了这女人的口中,顺势由脑后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