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将仪器对准了巨石方向,清晰地看到液晶屏上显示出了虬髯客和红拂女的热敏影像。不过,在两人的身体下面,各有一条红色的线路延伸出去,垂直通向地底。
“那是什么?”他吓了一跳。按照最科学的解释,那是一条与人的手腕等粗的管道,并且与人体等温,与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连。探测仪穿透固体的能力有限,无法继续追踪那管道通向哪里。
他提着探测仪走回去,向虬髯客亮了亮。
“探测仪?从哪里得来的?”虬髯客问。
叶天很难解释自己看到的东西,但此刻那已经不是重点了:“先别管这东西,现在上级需要知道你们在阻击伊拉克红龙密使的过程中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你们率领的六队共四百八十人去了哪里?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作为“暗桩”,他肩负着超级联络员、超级巡查员、超级保镖三重职责,也拥有惩戒叛徒、改变作战计划的超级特权。当年虬髯客、红拂女没能顺利完成任务,他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给那件事完整收尾。
虬髯客刚一张嘴,便被红拂女阻止:“二哥,这不是发牢骚的时候,你噤声,我来说。暗桩说得对,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以下,就是红拂女讲述的八年前她与虬髯客率队阻击伊拉克密使的全部过程——
八年前的正月二十三那天,我们率队到达了虎跳峡附近,按计划进入埋伏地点,准备一举生擒伊拉克密使。五角大楼传过来的秘密情报中,特使一行共五十五人,包括一名伊拉克的三军副元帅、六名生化学家、六名考古学家、十二名爆破专家,剩下的,则是共和国卫队师里最有山地作战经验的特务。
我们曾执行过上百次同样的任务,无论是在西疆、西藏,还是云南、金三角等地,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把秘密潜入者绳之以法。长江矩阵是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队,队员们无一不是中国陆军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战斗力之强,绝不逊于美军的海豹突击队。而且,我们属于本土作战,在气候和地形的适应上,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我记得很清楚,等候了四十八小时后,敌人没有出现。那时,天气突然变坏,彤云密布,大雪翻飞,山里的道路全都被大雪封死了。
既然敌人行程受阻,我衡量形势,马上命令部队开拔,准备撤退。
就在那时,我们携带的小型雷达侦测到大山深处传来奇怪的杂乱电波,从数据分析,是有一条巨大的爬行动物正在露天行动。我马上联络国家卫星监控中心,要他们以最高分辨率扫描电波的来源。五分钟后,卫星传送了图片过来,山谷里果然有东西存在,看样子像是条长达二十几米的巨蛇。
卫星图片是按照每秒钟三十帧、每帧覆盖四百平方米的频率发送过来的,我无意中看到,在巨蛇的下风头,有一队黑点正沿着山脊线向西前进。经过简短的战况磋商后,我命令部队全速向西南开拔,截击那些黑点。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黑点正是伊拉克来的密使。他们没有走比较平坦的虎跳峡一线,而是从南面翻山越岭过来,走了一条猎户和药农们踩出来的小径。
两军在一个马鞍形的山包顶上遭遇,我军占据了有利的制高点,第一轮射击就将敌人放倒了一半,而后左右两翼的三个波次冲锋,便击溃敌人的防御圈,活擒了所有专家。如果我们就此凯旋离去的话,也许时至今日,我们仍是天下无敌的虬髯客与红拂女,保持着长江矩阵内部的常胜记录。可是,我们因为惦记着那条长蛇,便一边就地扎营休整,一边审讯犯人。
出乎意料的是,包括元帅、专家在内的全体俘虏都不知道此行的具体步骤,只知道到达大陆后,一切听从青龙的调遣。现在,他们正赶往山谷深处的十八层潭,与青龙在潭的东岸会合。
我们当时的任务并不包括缉拿青龙,但他的名字也在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档案中。于是,二哥建议,我们将部队分为两部分,一半留在此地伺机捕杀巨蛇,一半跟我们去十八层潭捕捉青龙。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决定,因为长江矩阵的人马每次外出执行任务,人员配备和武器构成都是经过战术专家详细测算的,仅向单次任务负责,尽量避免节外生枝。当时我们并不具备展开二次行动的成熟条件。
我和二哥以及带队的小队长正在帐篷里商量,山上突然传来古怪的咆哮声,有时像旱天打雷,有时像猛虎出山。
第二章 长江矩阵狙杀伊拉克密使之战
我派了一个五人小队出去查看情况,只过了十几分钟,便有一人惊惶失措地跑回来报告,同伴们都被一只黑色怪物吃掉了。于是,我跟二哥带人出去,登上营地前面的小山包,向正南面的山谷中远眺。说起来真是惭愧,我们起初仍是把那怪物当成了巨蛇,长约二十米,直径不少于一米,浑身都覆盖着漆黑的鳞甲。
雪后的山谷白茫茫一片,全都成了这黑色怪物的独特背景,一黑一白,对比相当强烈。
我当即吩咐手下架起了所有的肩扛式火箭筒,准备将巨蛇消灭在山谷中。但是,第一枚火箭弹射出爆炸后,那巨蛇受到惊扰,突然飞了起来,原来它的肋下对称生长着无数对蜻蜓一样的透明翅膀,卧地时,翅膀是收拢的;一张开,身体就飞了起来,在空中蜿蜒滑行着。
我无法界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它飞临到我们头顶时,被俘的伊拉克人突然全体跪下来,向着巨蛇磕头。
之前我学过阿拉伯语,立刻听懂了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叫声。他们在喊:“龙,龙,伟大的龙!”
按照中国人的思维逻辑,现实世界中是没有龙的,那种东西只存在于古老的神话传说中。我立刻命令手下的战地摄影师把那东西拍下来,并且同步上传给总部。从下面看,那怪物的鳞甲黑中透亮,每一片都闪耀着深邃的幽光,让人联想到世间品质最佳的黑色宝石。
有人请示:“还要不要发射火箭弹?”
我还没来得及做决定,二哥已经抢过一支火箭筒,向着怪物的头部发射。尾部带着青烟的火箭弹准确地击中目标,在怪物身体的前半段爆炸,但它似乎没有受伤,慢慢地向着山后飞去。
那名伊拉克的元帅惊恐万状地向着二哥喊:“你惊动了天上的龙,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二哥一向桀骜不驯,哪会在乎这些?他哈哈大笑:“那是龙吗?如果是,也是你们阿拉伯人的龙,跟中国传说中的天外神龙毫不相干。刚才,我赶走了黑龙,马上就要赶到十八层潭去活擒青龙,给你们的总统红龙消消火气。”
接着,他命令部队开拔,奔向十八层潭。
我当时有着不好的预感,执意要他留下来,把伊拉克俘虏审讯完毕后再走。毕竟青龙是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犯,跟我们的这次任务关系不大。
那名元帅说:“离开巴格达时,总统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找到超级武器,就能在跟美国人的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总统一再告诫,要我们绝对服从青龙的差遣,青龙说的话,等于他本人说的,每一名伊拉克国民都要无条件听从。”
此人交出了一张瑞士银行发行的卡片,并称这是红龙千叮咛、万嘱咐要交给青龙的。我通过国际金融系统的内线,三分钟内就查到银行卡上有十四亿美金,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关于“龙、黄金堡垒、超级武器”,那元帅还说:“听说那武器被称为‘活着的原子弹’,跟古代中国神话中的‘共工’有关。不单单是总统相信它有神奇的力量,连进入伊拉克核查的美国顶级生化专家也对它很感兴趣。”
我当然知道,共工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西北洪水之神,传说他与黄帝族的颛顼发生战争,不胜,怒而头撞“天柱”不周山,天地为之倾斜,后为颛顼帝诛灭。此外还有一说,说共工是尧的大臣,与驩兜、三苗、鲧并称“四凶”,被尧流放于幽州。
按我的意思,这些情况都是要上报给总部的,但二哥认为,元帅的话过于荒谬,原样报上去,会被总部批评,有损我们的名声。所以,他想活擒青龙后再研究这件事。
奇怪的是,第一队人马离开半小时后便失去了联系,任凭我们怎么在电台中呼叫,却总是收不到任何回音。无奈之下,我们带领其余人马上路,走捷径翻过西面的大山,赶往十八层潭。
在地图资料中,所谓的“十八层潭”是一个直径约五百五十米的“天坑”。那数字代表的是它的最上层大小,由地面向下去,直径慢慢缩减,每下降三十米,就出现一个直径缩小十八分之一的天然平台。直到最下面的第十八层,只剩一个直径五十米的水潭。因为天坑的地势实在太低了,四面石缝里的蛇蝎口涎、残尸、毒气都跌落在潭里,几十年、几百年地累积,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毒潭”。潭里的水是有着极高毒性的,人畜、兽类、鸟禽都不敢饮用,喝完必死。
从本地看,十八层潭的位置是在西北四十五度角、十三公里外的密林中。我从没想到,有些错误的决定竟然会毁掉我们的一生。当我们走到此处时,当时不是河床,而是一条结了冰的小河。在河边,我们发现了上一批人马遗落的部分枪械和背包,但现场没有交火的迹象。
我们迅速过河,所有的指北针、腕表就在那一刻突然全都失灵,而且四面浮起了茫茫白雾,致使我们迷失了方向。我和二哥始终并肩站在一起,“以不变应万变”是此类状况下的最佳应对之策。可是,我们后来发现,地面正在发生古怪的变化,所有人都被脚下的石头粘住了,而石头持续软化,变成了一大片无法逃脱的沼泽,越是挣扎,下陷得越厉害。很快,就有人被沼泽吞没了。
其余的人忍受不了这种变化,拔枪互射,宁愿自杀或被杀,也不想活活窒息在沼泽里。我和二哥的身体也在下沉,当我们的胸口被沼泽淹没的时候,同时抬头向上看,因为我们都舍不得离开这个五彩缤纷的美好世界。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白色迷雾中有着许多黑色的蛇类躯体在盘旋飞舞,妖娆而狰狞,诡谲而恐怖,因为我们都猜不透那些“会飞的蛇”究竟是什么……
叙述到此,暂时告一段落,红拂女的眼眶里充满了盈盈的热泪。
兵法有谚:一将无谋,累死千军。她不单单该为自己的悲惨一生流泪,更该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士兵、战俘流泪,毕竟是她和虬髯客的错误决定,才害得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后来呢?那种怪物又出现了吗?”叶天问。
《淮南子》记载: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正因为有了“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才有了“女娲补天”的后续。当叶天听到伊拉克人把“共工”与“超级武器、蚩尤的面具”联系在一起时,并不惊诧,而是坦然接受这一连串的传闻与诡事。同样,泸沽湖大熔炉一战,他也看到那些飘浮在空中的怪蛇,自身经历也能够佐证,会飞的怪蛇真实存在,绝非杜撰。
“当我们醒过来,就变成了这样子,带来的大队人马一个都看不见了,不知是生是死。”虬髯客说。
叶天绕着巨石转了两圈,忽然问:“有一个问题我必须要问,刚刚你们说十八层潭在本地的西北,实际上,所有的军事地图都标示得清清楚楚,那个天坑是在正南七十公里之外。那么,你们从昏迷到清醒、从彼时到此刻,到底发生过多少变故,你们自身也不明白,对吗?”
他对军事地图有极高的敏感度,只要不迷失方向,瞬间就能判断出红拂女话里的谬误之处。以本地为中心,绝对不可能出现两个方位、距离迥异的十八层潭,唯一的解释就是红拂女、虬髯客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地貌发生了奇怪的位移,把他们推送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