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死……我已经死了……”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我想到的只有一个人——苏伦。
“我死了,谁来照顾她?手术刀当然也会死,跟整个墓室同归于尽……苏伦会不会郁郁终生?唉,别谈什么终生了,按照金甲人和手术刀的推算,地球末日旦夕之间就到了,或者至多延续到‘大七数’……”
对于苏伦的感情,从“大哥哥和小妹妹”发展到微妙的若有若无的男女之情,我还来不及向她表达什么,或许早该清楚表达出来就好了,不至于到现在留着这么多遗憾。
搜寻大哥杨天的工作几乎是一条处处碰壁的绝路,若他真的还活在地球上,到底会在哪里?谷野的照片、51号地区的照片所显示的到底是地球的哪一个角落……
我失去了意识——
我死了——
我又恢复了意识……
时间已经不再重要,自己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之后,我发现正站在球体旁边。球体已经不再发光,面前的剑墙不见了,手术刀木然站着,没有表情,更没有继续向前迫击的气势。
他的手里,仍旧只有一柄黄金剑。
“你果然不是地球人,你的能量被激发到无穷大的时候,甚至已经突破了光速……真是太令我疑惑了,你到底是谁?到底来自何方?你们的星球,科技文明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太多太多困惑,能量……能量……我已经没有能量了……就算坚持看到‘大七数’也不可能返回基地……”
金甲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身体也开始在黄金椅子上萎缩着。
幽莲从手术刀手里取回了黄金剑,重新插回了钥匙孔里,向我感激地微笑着:“谢谢你,侵入手术刀脑子里的幻像魔影子死了,又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大七数’到来之前,我们将潜入地下,如果你能留下来就好了,凭借你的超强能量,可以启动这架飞行器,一起飞去土星……”
手术刀静止不动,像是没有生命力的一尊木刻雕像。
我对她的提议不感兴趣之至:“飞去土星有什么好处?我是地球人,当然要继续生活在地球上,没兴趣做外星移民。”
我走向金甲人身边,忍住胃里的抽搐,伸出左手,顶在他的胸膛上。
他们所用的传递能量的方式,跟中国武术里的“内力灌输”有很多相似之处,我索性凝聚自身内力过渡给他——我有很多问题需要他解答,可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死掉。
球体慢慢落地,五彩光芒消失后,它变得像个烧焦了的巨大足球,难看之极。
黄金椅子焕发出了熠熠光辉,仿佛一个电力微弱的灯泡突然得到了足够的电压之后,重放光明。
跟一个鳄鱼头的怪人如此接近,绝对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
“不管你来自何方,我知道你有话问我……我看到了你的问题……”金甲人在椅子上坐正,椅背上的星星点点闪动的频率急速加快,令幽莲眼里的惊诧之色越来越重。我只知道自己内功足够深厚,却根本没想到自身的能量竟然能帮到外星人。
“第一个问题,你想问——我是谁?我来自何处?我到地球来的目的是什么?”
的确,关于土裂汗大神的传说那么多,我需要知道传说背后的真相。
“我没有名字,因为所有的土星人都没有名字,只有复杂的三百六十一进制编码当中唯一的编号。我们的星球,是采取三百六十一进制的计算方法,所以才会用‘核魔方’技术把这个金字塔修建为三百六十一个等面积的建筑模式……你可以像所有的地球人一样,称我为‘土裂汗’。我来自土星——当然,地球人的思维方式里,土星是没有人类的,因为上面没有氧气和水分,人类无法生存……”
他说的话,我都听清了,但并不能完全理解,只能在脑子里像速记员一般死记硬背着,务求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土星上不可能有生物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以现在的航天技术,也不可能有载人飞船突破土星的光环进入它的内部。
“在这里,你需要弄明白一点,土星人的存在是在地球人历法上一百万年之后的时间段,也就是说你们正处在地球历的二零零五年,而我却是从地球历的一百万加二零零五年的时间里飞来的。我们的航天技术领先地球人一百万倍,所以很多被地球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比如你的另外一个问题——金字塔结构的变幻……”
是的,我对金字塔内部能够从“三百六十一个等面积墓室”的结构变成“广场加深池”的样子,至今大惑不解,只能斥之为“幻术、幻像、幻觉”,根本无法想像这一点是怎么做到的。
“地球人的任何建筑结构,必须是由基础和上层结构两部分组成,没有基础,根本无法悬空建造某些东西对不对?在地球人的词典中,有‘空中楼阁’这样的特有词汇,说的就是这么一种物理现象。这种贯穿人类历史的建筑方式,是由地球上存在的特殊‘重力形态’造成的,只要有地球引力存在,就必须产生而且也势必产生这种建筑结构。试想一下,当引力不复存在,建筑该是什么形态呢?岂不是可以任意悬浮在空中,任意构架——我这么说,未必完全正确,只是一个近似的比喻。我要说的,是‘土星人的建筑结构是以魔方形态’存在,而且是三百六十一个面的魔方,绝不是你们常用的九面体,更不是你所想的球面体……”
他看穿了我的思想,因为我正自鸣得意地把“三百六十一面的魔方”想像成与面前的“核魔方球体”一样。在他面前,我所有的思想都袒露无余。
“土裂汗金字塔的结构,就是一个魔方形态的建筑物,以唯一的中轴为中心,可以任意变换。当然,那是在我的核魔方没失去效力之前,现在已经无法再变,只能以固定形态存在了。所以,有很多精妙的变化,无法一一展示给你看。”
“我来到地球的目的,是因为土星上所有的预言家得到了共同的神秘指示,在土星历的二零零七年,将会有巨大灾祸降临土星,造成星球的分崩离析,碎裂在宇宙中。当预言家查阅宇宙资料时,发现在你们的年代,也曾经发生过同样的预言、同样的灾祸,但地球人安然躲过了,并且一直顺利地发展下去……”
“于是,做为土星资源保护组织里的一员,我自告奋勇驾驶飞行器穿越时空到达地球,准备收集到足够的信息,瓦解土星的灾难。可惜……唉……可惜我的飞行器在切入地球的‘时间轴’时发生了巨大的偏移,竟然到达了地球历的公元前五千多年……”
我在拼命记录他的话,根本来不及嘲笑。当然,土星人如此高明的航天科学技术,竟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简直是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我只能利用‘核魔方’的能量,加速推动地球的自转,尽量缩短从公元前五千年运行到公元后二零零七年的直线距离。我们在土星上的理论计算,有很多地方跟现实推动过程脱节,所以导致了‘核魔方’能量大量消耗掉——特别是七十年前‘幻像魔’的出现,更是加剧了这种灾难。”
“幻像魔到底是什么?也是外星来客?他们为什么要毁灭地球——”
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其实我也知道,土裂汗大神并不是万能的,如果他什么都懂的话,也就不必被敌人逼得马上要遁入地下。甚至连区区一个幻像魔的影子都抵挡不了,都需要借助我身体内的能量。
“幻像魔?像我一样,他们对于地球人来说,也是奇怪而危险的外星人,而且是真正想要毁灭地球——而我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只能将对方封印在‘水晶之棺’里。他们的手段和能量都远在我之上,并且其唯一的母体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凭借镜子的力量,能从身体到思想,具有无限复制的能力,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就输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孤注一掷地集中了航天器的全部能量,将他们的母体封印住,虽然不能彻底消灭,却极大地延缓了他们完全控制局面的速度——”
提到“水晶之棺”,我立刻想到铁娜曾给我看过的电子记事簿上的图片,那个被封闭住的长着六条手臂的怪物。而另一张图片里的鳄鱼头人身的高大形像,毫无疑问就是指我眼前的土裂汗大神本人。
“地球上有预言家,土星上也有;地球上有绝世的预言巨著《诸世纪》,土星上同样有。当关于‘一九九九恐怖大王’的预言时刻到来时,我以为那些话指的是幻像魔破壳而出,从而令地球粉碎毁灭,但不知为什么,该出现的灾难却丝毫没有动静。可惜,我的能量已经耗尽,根本看不到此刻‘水晶之棺’里的情况,所以一直都在疑惑,到底是什么力量限制了幻像魔的爆发?我明白,那种封印,从开始到破裂,可以维持的时间绝对是固定不变的,只能到一九九九……唉,地球上的事越来越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大力量,能把幻像魔的爆发又给推迟了呢?”
数百年来,地球人对于《诸世纪》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它的各种语言的译本,也迅速传播遍了全球。
若是有机会,我倒很想看看土星人的《诸世纪》讲的是什么。
“另一个问题——藤迦……嗯,那个女孩子叫藤迦吗?她身上的古怪装置,其实是普通人要将能量赋予给土星人的必经之路。我们的科学技术,对于黄金元素的运用,已经到了地球人无法想像的程度,并且依照我们的提炼方法,可以从同样的矿物质里获得更多的黄金。关于黄金的属性,你们地球人的研究真的是太落后太落后了……你听到了召唤声,而所有知道我的存在、觊觎土裂汗金字塔墓穴的不平凡的人都会接收到我发出的脑电波信息。我必须说抱歉,因为我召唤像你这样的人前来,只是……为了吸收你们身体的能量……”
我暗骂了一声:“能量被吸收完,地球人的生命岂不也结束了?”
他不安地拍了拍椅背,因为这的确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必须得这么做,到达地球的最初时间,当我发现在这个蓝色星球上,根本找不到合成能量所需的成分时,我尝试着从动物身上吸收能量,就像你看到的孟加拉国金线蝮蛇……蛇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因为它们的生命力、冷酷性无与伦比,特别是我搜索到的这种金线蝮蛇,当然还有来自尼罗河的锯齿类鳄鱼——可惜,这么做的后果,就是逼迫我的生存基因与动物融合,变成这个难看的样子。在到达地球之前,我的外表与地球人是完全相同的,我们星球的科学家曾经做过推论——土星人是地球人的后裔,在土星人出现前的大概二十万年之前,地球人向土星发射了‘类人猿物种起源发生器’,经过二十万年的繁衍进化,才形成了现在的土星人。”
“如果吸收不到能量,又无法人工合成,我就只能闭目等死了。在我发现‘他’的时候,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身上的能量绝对超过你,我甚至憧憬着能借助他的能量重新启动太阳能通讯系统,与我们的星球重新联络……”
这个“他”,很有可能是指大哥杨天,我又在心里骂了三四句土星人听不懂的脏话,低声问:“那么,后来呢?你没找到他?”
金甲人摇头,困惑之极地回答:“不是,我几乎就能成功了,有一次我明显感到他已经接近土裂汗金字塔,只要再靠近些,就可以进入我的捕获范围,但他的能量光环一下子急骤下降,几乎探测不到。一直到今天,当你出现时,给我的错觉是‘又一个他’出现了。当然,他的微弱的能量环还在,就在这片沙漠里……”
我听得头脑发胀,头疼欲裂。
“如果大哥就在这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