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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王先生,玫瑰花虽好,怎么比得上日本最负胜名的樱花?希望明年北海道樱花烂漫之时,我们还能有机会一同赏花品酒……”关宝铃燕语莺声地说着,弯腰在一丛玫瑰花前深深地呼吸,接着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
  我继续上楼,只想捂住耳朵、蒙起眼睛把那些剩余和画面挡在身体外面。
  笔记本电脑仍旧开着,苏伦的图片还没有传过来。
  玫瑰花的香气无影无形地浸润到二楼来,仿佛躲在哪里都逃避不了王江南对关宝铃的示爱片断。我起身进了书房,猛的关门,随着“砰”的一声,世界清静了,我的呼吸系统终于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这个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陈旧的书香,让我的心情能迅速平静下来。
  “大哥在找什么?他最后找到了吗?”我沿着书架间的通道徘徊时,不由自主地仰面看着那两根交叉的横梁。横梁是不会告诉我什么的,但我相信既然那个地方曾经挂过罗盘,就肯定会留下一些细微的痕迹,哪怕只是一个钉眼、一个穿孔……
  我屈膝一弹,双手在侧面书架的搁板上稍稍接力,已经跃起了两米多高,身子轻轻贴在横梁正下方的书架顶上,头发几乎挨到了房顶。
  横梁的木质细密古老,是整根取材于百年以上的杉树,如果没有这层漆膜的致密覆盖,一定能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原木香味。
  我伸出指甲在漆膜上轻轻一掐,判断出涂漆的时间大致在一年左右,已经没有新漆的味道与观感。仔仔细细地观察过横梁交叉点上的各个平面、立面之后,我还是失望了。因为在涂漆之前,工匠们似乎把屋梁薄薄地刨过了一层,那是旧梁复新最常用的手法,所以,任何早先的痕迹都被消弥殆尽了。
  “那么大的罗盘,非常少见——可惜手术刀去世得太早、太仓促……什么话都没留下……”
  我悻悻然落地,再想想手术刀在这间书房里数次搜索都没发现什么,何况我才来了几天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午饭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希望走出书房时,会看到王江南踌躇满志地带耶兰上来见我。此时我的心情极为矛盾,既希望能看到耶兰,知道怎么样才可以救醒藤迦——又不希望王江南成功,在关宝铃面前显示他的江湖英雄魅力。
  我的手指在书架上缓缓划过,想随便找本书来打发这段难熬的时间,反正上午是无法放心入睡了。
  当手指落在一本俄文版的书脊上时,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因为这是我读过的为数不多的俄语书中的一本——一九六九年版本的《诸世纪》。
  自从拿到大哥的日记本之后,我对全球出版范围内的《诸世纪》译本已经全部读过,特别是对“一九九九恐怖大王”与“大七数”两节,可以用任何语言流利背诵。俄文版的《诸世纪》存在两个版本,即前苏联解体前和解体后的两版,全部是由俄罗斯国立出版机构编译、印刷、发行的。
  现在拿在手里的,即是老版的《诸世纪》,当然,我相信两版图书内容肯定相同——我之所以激动,是一下子开拓出了这样的思路:“既然大哥笔记本里记录着那两段话,可见对《诸世纪》的书经过复杂深入的研究。要想找到他,必须先要遵循他失踪前的思路去思考问题,一定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
  我兴奋地伸脚在书架上狠狠一踢:“终于……在浩瀚书海里找到解决问题的主线了……清理书房的关键,是把所有跟《诸世纪》有关联的资料找出来……”
  迅速把书架浏览了一遍,大约找到了二十五种不同译本的《诸世纪》,还有二百二十多本全球科学家、神学家、灵异学家甚至著名灵媒人物对《诸世纪》的解读论集。接下来,应该让萧可冷找些可靠的人,把这些书全部下架,搬到外面的客厅里,逐行逐字搜索,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当然,这个“可靠的人”是不包括王江南的人马在内的,我可不希望他又能碰巧找到什么,进一步向关宝铃炫耀。
  我停下脚步,扼腕长叹:“我莫非也给关宝铃的美丽魔法给靥住了?怎么一举一动都会联想到她?”正如“良医不能自治”一样,我虽然自负是个解读思想的高手,此刻却没办法剖析自己对关宝铃产生的情感是“爱”还是“厌”。
  腕表指向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我出了书房,不过既没有苏伦的图片,也没有王江南报功的喜讯。楼下安安静静,空气里仍然弥漫着玫瑰花的香气。
  下了楼梯之后,我才发现,大家都在门外。
  王江南双手里各握着一只电话,气咻咻地来回踱步,一直发出“噔噔噔”的巨大动静,早就失去了儒雅镇定的江湖大侠风范。或许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侠,一切不过是在关宝铃面前装出来的——看他这种样子,我心里顿时掠过一阵轻松爽快。
  他身边五米之外,“火象三英”皱着眉并排站着,脸上再也没有嬉皮笑脸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江南在吼叫,双手高举,像是得不到香蕉而狂躁暴喝的大猩猩。
  萧可冷本来是陪着关宝铃坐在水亭里的,此时迅速走回客厅里,表情严肃:“风先生,被派去迎接耶兰的人马突然失踪了——”
  她看看腕表,接着报出了准确数字:“他们失踪了二十分钟,之前报告说已经顺利地从机场接到耶兰,然后沿高速公路一直向北,预计十一点三十分左右返回别墅,结果起了变化。十三哥已经再次派人出去接应寻找,不过……不过希望不大,因为四名高手的随身电话与车载卫星电话都无法接通。除非是他们同时死了,否则至少……”
  她的手又插回口袋里,一刻不停地握着枪柄。
  没有人喜欢突发事件,但人生却根本无法避免意外的发生——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尽可能地放松:“别紧张,小萧,只是意外,王先生会处理的。”
  我承认自己有点幸灾乐祸,但更多的却是懊恼:“耶兰那么重要,何必假手于神枪会?若是自己到东京去把耶兰赎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甚至当场跟他交谈,得到救醒藤迦的秘密……”
  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真正该沮丧恼怒的是我,而不是局外人王江南。
  电话铃声响了,王江南把两只电话同时靠近耳边,只听了几句便猛然暴喝:“什么?没有消息、没有车祸、没有消失记录——什么都没有?那他们去哪里了?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他的情绪已经坏到极点,蓦的挥手,两只电话同时摔在台阶上,发出砰然巨响,碎成无数细小的塑胶零件。
  萧可冷皱皱眉,不安地苦笑:“十三哥就是这样,你看他的手……”
  不必她提示,我也看到了王江南的手。他把白色西装跟手套全部脱下来,狠狠地砸在台阶上——他的左手在阳光下赫然发出冷森森的光芒,竟然是一只不锈钢的假手。假手制造得绝对完美灵活,接在他的左腕上,戴上手套时,从外表根本看不出真相。
  一瞬间,我既愕然又好笑,脸上的表情肯定古怪到了极点,让萧可冷一连七八声长叹:“十三哥脾气暴怒、凶悍好斗成性,那只手就是在跟山口组争抢地盘时失去的。”
  我拼命运气吐纳,把憋在喉咙里的即将发出的怪笑咽下去,笑话一个残疾人是极不人道的行为,但我怀疑就算王江南把整个荷兰市场十年的玫瑰花总量全部买下来,也未必能赢得美人芳心了。
  两天来的郁闷陡然全部消失,我觉得门外的阳光也突然明媚敞亮了许多,但是一想到耶兰的消失,心里还是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耶兰打过来的电话被人监听……”
  对他说的“大秘密”,我尚且在半信半疑之间,遑论其他不明就里的江湖高手了。至少我在我价值观判断里,根本不可能相信一个来自埃及的无名小辈手里会有价值两千万的“大秘密”。
  没有经过埃及沙漠里那场变故的人,是不知道藤迦的苏醒有多重要的。王江南虽然觉得丢了面子,但他没有任何另外的损失,而我此刻心里的懊悔根本无法用言辞来描述——
  经过了这样的事,我对神枪会办事能力的信任度几乎下降为零。
  “风先生,先不要着急,相信十三哥一定会给出解释。”萧可冷是局外人,所以始终能冷静对待。
  外面阳光灿烂,照耀着焦头烂额的王江南,让我心里不断地有快感与郁闷交织着。从札幌到寻福园的高速公路那么长,交叉点那么多,真正要追查耶兰失踪的原因,并不是件简单的小事,否则王江南也不会如此发火。
  我撤身要上楼去,无奈地对萧可冷摇着头:“小萧,神枪会的人并不是万能的对不对?我会再联络苏伦,看她能否派几个得力的高手过来——”
  手术刀的旧部里有近百名江湖高手,分布在全球各个国家,相信只要苏伦一声令下,这群人必定能一呼百应而来。
  萧可冷皱着眉苦笑:“只是意外事件而已!”
  她很想解释什么,但火象三英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注意注意,一辆银色跑车出现,直向寻福园别墅而来……”
  这是王江南安排在别墅最高处的观察哨发出的警告,他们用八十倍的军用望远镜一分钟不停地监视着门外的情况。
  接着,每个人都听到了跑车发电机和排气管发出的肆无忌惮的吼叫声,一辆崭新的丰田双座跑车陡然在大门外的公路尽头出现了,时速至少在二百公里以上。大概在十五秒之内便冲进了别墅大门,根本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直扑这边的台阶。
  神枪会的人手从各个角落里扑出来,立足未稳,那辆车已经“嘎——吱”一声急促刹车,前轮划了个潇洒的右转弧线,已然停住,距离台阶十五步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