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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此时,“冥想堂”就在我们的俯瞰之下,屋顶光秃秃的,像一个长方形的古怪石盒。
  灌木丛的分布形式,犹如一个面向西南的巨大的“田”字,那座房子便是坐落在十字交叉点上。
  一股淡淡的白雾笼罩在灌木丛上,但无论山风如何劲吹,雾气始终堆积在田字框中,一点都没被吹走。无论从任何方向接近房子,都得先经过灌木丛与白雾,所有的遁甲术的古怪,就是藏在雾里。
  小来笑起来:“风先生,如果有一支狙击步枪在手,整个‘冥想堂’乃至整个枫割寺,都尽在掌握中了。”黑道中人,很崇拜枪械的力量,尤其是一击必杀的狙击步枪,小来也未能免俗。
  我指向雾气缭绕之处,摇头表示反对:“小来,就算给你高倍狙击步枪,在瞄准镜里能看清雾气后面的东西吗?忍者的土遁术完全能够借助塔身的遮掩,悄悄掩杀上来,你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复杂地形的战斗里,狙击步枪往往鞭长莫及,要想活命或者取得胜利,还是得倚仗自身的武功、智慧和应变能力。
  长久地俯视之后,恍然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因为在那片田字框布局的灌木丛之外,另外依据地势的起伏,设置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干涸小溪,呈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围绕在灌木丛外。小溪的外围还有四条五彩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似断非断地将小溪裹住……
  越看下去,越对谷野的东瀛遁甲术之高深吃惊不已,小来说过的十二道屏障仍旧少算了,在我居高临下看来,至少有十七道才对。任何一个进入枫割寺的人,要想接近谷野的屋子,先得突破这十七道屏障。
  以上计算的只是静态分布的格局,还没算计到一旦遁甲术阵式发动产生的变数。或许敌人侵入大阵之后,真正厉害的变数才会发作,如同一个环环相扣的迷宫,绝对将任何轻易发难的敌人困死在里面。
  “上面的人听着……火速下来说话,否则格杀勿论……”
  迤逦而来的“火蛇”停在塔下的广场上,有人仰面大叫着。在北海道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似乎每个人都忘记了日本是个彬彬有礼的法制社会,有问题该报警才对,“格杀勿论”是古时候强盗经常露出来的切口行话。
  小来玩世不恭地笑着:“枫割寺这群和尚,武功还算马马虎虎,不过要论到枪械交手,我一个人足够应付下面这一大群人了……”
  他低头看着广场,粗略一数,抬头向我笑着:“四十五个,看来大部分人还在‘洗髓堂’按兵不动,准备用意念力救醒那个女孩子呢!风先生,咱们下去看看?”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带高倍望远镜过来详细观察一遍谷野住的屋子。如果张百森与邵家兄弟不过来,这些奇门遁甲的变化还真有些麻烦。
  我们缓步下塔,从一层的门洞里走了出来。
  带队而来的是狮、虎两僧,神情暴怒,身后跟随的僧人全部手提两尺长的黑铁戒刀,来势汹汹,仿佛我跟小来闯下了滔天大祸一样。
  “两位夜闯枫割寺,杀伤了寺里防守的弟子,现在请跟我去见主持大师,听候发落。”狮僧冷着脸,煞有介事地把这项罪名扣在我们头上。
  我不想理他,只是回头看着第一层塔身,暗自猜想:“是不是关宝铃也曾站在这里面合掌祈祷?她会祈祷什么——是要大亨身体健康、日进斗金、高枕无忧吗?”
  一想到这些,我心里立刻像针扎一样的疼。
  无用的王江南在关宝铃失踪后,自己悻悻然地回寻福园休息去了。他这样的人,完全像世界上大多数男人一样,只看到女孩子的“美丽”、只想着尽快美人在抱,却没耐性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一直默默付出。
  “大亨呢?他对关宝铃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思?”半生风流成性的大亨恐怕不可能永远对关宝铃着迷,特别是一个已经ED的男人,可以想像关宝铃的未来绝对是一片晦暗。
  “风先生,咱们……咱们要不要跟这群人去见神壁大师?”我想得太出神了,直到小来出声提醒,才如梦方醒一样举步向前。我的确是要去见神壁大师,准备破釜沉舟地试试那句耶兰留下的咒语。
  杀伤枫割寺僧人的,肯定是刚刚使用“滑翔衣”的朝鲜人。这就引出了另外一个另外疑惑的问题——“杀伤寺僧之后,还不赶紧逃走隐匿,怎么还要一直逃到塔顶上去?不会是塔顶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吧?”
  我扭头向“亡灵之塔”顶上瞄了几眼,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关注之处。
  “洗髓堂”的房子已经修葺一新,果真还有二百余名老少僧人疲惫不堪地坐在院子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数着佛珠念经。夜里这么冷,几乎超过一半的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但没有人退缩逃走,只是闷着头念经。
  北屋的纸门半开着,一缕香烟袅袅飘出来,散发出好闻的正宗红檀香气息。
  不等狮僧禀报,我已经大步走向门口,大声自报家门:“我是风,求见神壁大师!”那句背了几千遍的咒语在我舌根下面翻滚着,再过一分钟,或许就是验证它的真实性的时刻了。
  “请进。”神壁大师沙哑着在屋里应答。
  我一步跨进屋子,满地都是摇曳的烛光,至少有数百根白色蜡烛纵横交错地插在屋子中间,被我踏进来的劲风带动,火焰急骤颤抖着。
  “呵吗吐喃呢……呵吗吐喃呢……呵吗吐喃呢……”神壁大师大喝三声,双臂上举,激发出另外一股柔和的力道,把劲风全部融化掉,令摇曳的烛光静止下来。
  此时,他与象僧盘膝坐在藤迦的棺材头尾位置,也相当于是在蜡烛阵式的核心。
  我向旁边横跨了一步,背靠墙壁而立。
  蜡烛排出的阵形是个长短不齐的五角星的样子,其中最长、最锐利的那个角指向正北。记得这间房子的后墙连着那座奇怪的树屋,高僧布门履大师此刻应该仍在树屋里。
  “风先生,杀伤寺中弟子的不会是你,这一点我能肯定。你来此地的目的,莫非也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关宝铃小姐?”神壁大师抬了抬眼皮,左手捏着胸前的硕大褐色念珠,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我又横跨一步,找到“五星招魂阵”的入口,不无忧虑地冷笑着:“神壁大师,别的都不必论述辩解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寻找关小姐只是其一;第二个,我已经找到了唤醒藤迦小姐的办法,那是一句咒语,一句神奇无比的咒语。给我一秒钟,我或许就能让她重返人间……”
  门外的狮僧忽然嗤笑起来:“一句咒语,嘿嘿,一句不管用的咒语……”
  他的声音很大,神壁大师跟象僧同时抬头,厌恶地向门外望着。
  狮僧“呀”了一声,应该是为自己说错了话而后悔不迭。那一瞬间,我看清了象僧脸上明白无误的杀气。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最先得到耶兰咒语的是渡边城,从‘双子杀手’交谈中也听得出她们曾经来寺里试过这句咒语。狮僧说出这句话,难道他也知道‘双子杀手’来过的事情?这样岂不等于说明枫割寺与渡边城根本就是一家人?”
  “狮,你该下去休息了。”神壁大师冷淡地吩咐着。
  我希望同样站在门外的小来能记下狮僧的尴尬表情,如果渡边城与枫割寺真的在狼狈为奸,我可要认真小心提防了。
  我走到棺材前,凝视着昏睡中的藤迦,陡然吸了一口长气,让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
  “醒来吧”这句话用埃及语表达,统共有十二个音节,我确信自己已经把这句话练得比土生土长的埃及人更正宗。
  “醒……来……吧……”我低声念出了咒语,并且强迫自己的意念完全集中在藤迦脸上。忽然之间,她的眼皮似乎跳动了一下,嘴唇似乎也动过,等我揉了揉眼睛,一切又都恢复原样,好像根本就没动过一样。
  这一次类似于错觉的感受,让我突然有了信心,伸手按在棺盖上:“神壁大师,先将你的‘五星招魂阵’暂停一下,我有办法能唤醒藤迦小姐——”
  我绝对感到了藤迦的心灵感应,她像一个溺水多日的人,期待着我的拯救。
  “哈哈,开玩笑!你在开玩笑!”象僧跳起来,不理会神壁大师哀恳的目光,大踏步走向门口,一路踢飞了十好几支燃烧的蜡烛,四处乱飞出去。
  我走向棺材顶部,伸手推开了玻璃盖,一股久违的“千花之鸟”的香气袅袅浮上来,一直传遍我的五脏六腑,真是痛快极了。
  藤迦仍闭着眼笔直地躺着,尖削的下巴、挺直的脖颈、圆润的肩膀共同构成了青春女孩子的美好曲线。我一定要唤醒她,但此事跟她的公主身份绝对无关。
  “醒来吧……醒来吧……”我的双掌掌心按向她的额头,同时运足全身的内力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期待收到“醍醐灌顶”的效果。当我弯下腰去的时候,半边身子都覆盖在棺材上,越来越浓烈的“千花之鸟”香气钻进我鼻子里,整个人都觉得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