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直对着我,眼神清澈冷冽,仿佛能一直看到我的私心杂念。
风铃在响,陡然间空气中又添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号角声,一下子盖过了清脆叮当地响着的风铃。
苏伦眼神一亮:“嗯?寺里有要事,这是召集三代以上僧侣去‘洗髓堂’开会的牛角号!”
我知道枫割寺的规矩,全寺集合御敌是敲钟为号,号声则是召集有职务的僧侣开会讨论大事。猛然,我记起了从神秘空间里带回来的那块牌子,不知是不是被僧人们私藏起来了。
那是此行唯一的收获,不管它是不是瑞茜卡说过的“海神的铭牌”,都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如果水下建筑是外星人的杰作,这牌子肯定就是外星物品——”
我强压着内心的极度兴奋,只希望席勒能快些离开。
“风哥哥,别把大亨想得太简单、太善良。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很多黑道上的规矩心知肚明,他如果出手,还会给你留下辩解的机会吗?一旦你出了什么事,寻找杨天大侠的大事谁来完成?”
苏伦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就是放不开对关宝铃的牵念。
“考虑考虑,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好吗?”苏伦准备离开,情绪非常低沉。
我的答案已经写在脸上,那就是“恕难从命”四个字。当我甘心离开关宝铃的时候,谁都拦不住,因为那是我自愿要走的,但现在如果是屈从于大亨的威势胁迫,我决不会退出,看看大亨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对于关宝铃的感情,忽远忽近。一会儿想要放弃,把所有心思转移到寻找大哥的正道上来;一会儿又无论如何不舍得放弃,觉得只有她和她的长发才是我今生朝思暮想的。
这种感觉没法向苏伦说,她是女孩子,而且是深爱着我的女孩子,肯定没法心平气和地帮我分析这个问题。
苏伦迈过门槛,南面天空蓦的有一阵直升机螺旋桨的轧轧转动声传来。仰面望去,夜色里出现了一红一绿两盏夜航灯,正在向枫割寺这边飞过来。
“是大亨吗?”席勒向这边跑,脱口叫出来。
关宝铃那边的门呼的一声被拉开,她也一步跨出来,手遮在额际,专注地凝视着天空。
大亨坐直升机来过一次枫割寺,所以正常人做出席勒那样的第一反应也完全正常。
我“嗤”的冷笑出声:“才不会是大亨,看看那直升机尾翼上的反光漆标志就知道了!”毫无疑问,我的视力要远远超过席勒,飞机在空中调整降落方位的几十秒时间里,我已经看清了尾翼上巨大的樱花图案。
苏伦“啊”的低叫了一声:“大人物!是皇室的某个大人物!”
樱花图案几乎覆盖了半边尾翼,使用的更是顶级质量的白色反光漆,在夜色里一览无遗。使用这种标志的直升机属于日本皇室专用,所以苏伦叫出“大人物”三个字完全正确。
通过它悬停时的螺旋桨转速提升可以判断,机舱里已经满员,这一点让我有些不解:“难道来的不仅仅是大人物,还有很多其他随员吗?”通常大人物在日本版图内出行,根本不带随员,每次都是轻装简从。
日本皇室在新闻媒体眼里几乎是透明的,到底有几个堪称“大人物”的屈指可数,当然级别最高的就是天皇本人。能在此时驾临枫割寺的,又会是谁?
直升机悬停片刻,缓缓降落在洗髓堂方向,引擎轰鸣声渐渐停止,接着便悄无声息了。
关宝铃失望地叹了口气,退回屋里,没向我跟苏伦看上一眼。
席勒笑嘻嘻地问:“名满全球的关宝铃小姐果然漂亮,怪不得华府那边盛传总统先生对关小姐垂涎不已,数次邀请她去白宫参观。看来,真正的顶级美人是没有国籍分别的,对不对啊风先生?”
或许他今天太有点得意忘形了,在苏伦面前越来越口没遮拦。
我望着他冷笑:“知道吗?如果你敢当着大亨的面说这种话,十分钟之内就会被人拖去喂狼狗!”
娱乐圈人人都有绯闻八卦,但要看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说。
席勒哈哈了两声,不加分辩,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高昂起了头。他以为在苏伦面前贬低我、贬低关宝铃会令她开心些,这一点可是完全估计错误了。
“风哥哥,你猜,来的会是谁?”苏伦低声问了一句。
墙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人奔向“洗髓堂”,脚步声里还夹杂着佛珠稀里哗啦乱抖的声音。这些应该都是枫割寺里有点身份的僧人,其中很大一部分脚步敏捷,显然都是身怀武功。
我没法猜,要知道大人物是不可能跟随员同乘一架飞机的,那不亚于自坠身份。
苏伦吸了吸鼻子,眼珠转了转,再习惯性地甩了甩头发。可惜,剪了短发之后,已经失去了美女甩头的韵致,这样的动作也不会在吸引男人的眼球。
“还记得谷野神芝说过的话吗?关于藤迦小姐的身份——”她沉思着提醒我。
我抬手压在她的手背上,不动声色地缓缓摇头:“我知道,我也猜到,但来得不像是大人物。”
谷野神芝曾经说过,藤迦的真实身份是日本皇室的公主,她的苏醒,应该会引起皇室上下的震动,所谓的几个大人物肯定要过来探望她。我不想这些鲜为人知的内幕暴露给席勒,这些秘密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免得节外生枝。
席勒忽然把手遮在耳朵上,侧身向南仔细谛听,惊讶地自语:“嗯?又有两架飞机过来了?今晚怎么回事?难道北海道这边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吗?”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我也听到了两只螺旋桨的轧轧声,接着视线里便出现了两对不停闪烁的夜航灯,向这边迅速靠近着。
偏僻的枫割寺,在这个阴冷的冬夜里突然热闹起来。
据资料显示,属于日本皇室直接调配的新式直升机共有五架,现在已经来了一大半,真不知道皇室的大人物们要干什么。
苏伦仰面看着那两架直升机越来越近,长吁了一口气:“又是樱花标志,看这次的螺旋桨旋转力度,第二架飞机上不超过两人,应该是大人物出现了——”
她的判断力与我不相上下,现在看来,第一、第三两架飞机是做为护航者出现的,真正的大人物在第二架飞机上。特别是先前到达的那架飞机,上面坐着的肯定是先头保镖队伍。
“大事当前,我们还是少安毋躁为妙,对不对?”苏伦再次看着我。
我已经安排小来出手,开弓没有回头箭,希望这个小小的插曲不会惊扰到大人物。再说,席勒狂傲到了极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又出言侮辱关宝铃,不给他一点小小的警告,岂不便宜了他,让他更觉得中国人软弱可欺?
“是,我知道。”迎着苏伦的目光,我报以温柔的微笑。疏不间亲,席勒这个后来者永远不可能体会到我跟苏伦之间生死与共过的深情。
十分钟之后,枫割寺里骤然出现了绝对的死寂,只有山间永不缺少的风声时紧时缓地响着,四周高高低低的路灯全部打开,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咳嗽、走动。
枫割寺里的两大高僧龟鉴川、布门履一走一死,主持事务的只有神壁大师——我很怀疑谷野神秀算不算是枫割寺里的人?从不见他从“冥想堂”出来,也不参与枫割寺的大小事务,再联想起他从前的盗墓者身份……如果可能,我希望找机会拜访他。
环绕“冥想堂”的五行八卦埋伏,想必挡不住张百森、邵白、邵黑三人的联手。
我心里感到纳闷有这么一点:“做为中国大陆首屈一指的特异功能大师,张百森似乎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处处隐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来木碗舟山到底怀着什么目的呢?并且放着那么多特异功能人士在札幌不用,只邀请邵家兄弟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该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回头看看,急切之间还真的没时间谈及个人私情,如果关宝铃离开枫割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以让我静下心来,着手解决眼前的难题。
“风哥哥,你在想什么?今晚我会请小萧订机票,要不要准备你的?”苏伦去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