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割寺里目前仅存的高手,只有在‘幽篁水郡’里的藤迦。她一直都在参悟那块神秘牌子上的秘密。基于她的神秘身份,应该会知道更多獠牙魔的事,我会先去找她谈谈。小萧,你马上通知张百森大师,请他带邵家兄弟来枫割寺,大家紧急碰头商量。”
萧可冷露出为难的样子,沉吟着:“可是……他们并不是神枪会的人,我觉得直接对他们下命令恐怕不太好看吧?”
张百森在国内和国际上的声誉地位极为崇高,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并且像他那样的大人物,肯定会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不可能再强调自己的身份。
我长叹着一笑:“你只通知他,他一定会来的。每个人到北海道来,都怀着各人不同的利益准则,不是来这边吹海风、看海景的。”
事情的关键核心,是“日神之怒”即将出世的吸引力,或者说是“大杀器”转移迁徙的焦点所指。张百森的背景也很复杂,半民半官,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可冷不再反驳,取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我忽然有所感悟,低声说:“我来跟张大师谈,事情太怪异了,这次只能大家团结起来合力应付才行。”
雪停了,小院四面,陆续有了诵经声。
连续的高僧离世,突然让枫割寺陷入了极度萧条的状况,而象僧的号召力明显不够强大,没有做主持的资格。所以我对孙龙当时纵容小鹤对神壁大师、狮僧、虎僧的杀戮有些不满,就算为了向日本人发出震慑的信号,也绝不应该如此重手。
张百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看来昨晚并没有睡得太好。
我简短地说了关宝铃的情况,他并没有表现出大的震撼,看来真正牵挂关宝铃的只有我,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出众之极的女孩子,跟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我会马上赶过去,三年以来,獠牙魔伤人的事在北海道屡屡出现,已经成了灵异界的大事。如果能趁机为民众做些什么,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孙龙先生离开时,曾经再三叮嘱我全力帮你,有事尽管吩咐。”
张百森的态度很客气,但听筒里随即传来邵白阴阳怪气的不满声音:“喂,张老大,我们是来旅游交流的,别太多事行不行?日本异术与中国阴阳五行隔行如隔山,咱们兄弟可别大意失荆州,在这里丢了一世英名……”
邵白的为人处世原则至为狭隘、利益当头,从桥津忍者袭击寻福园时我就有所察觉了。
我接着张百森的话尾,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一些:“请转告邵家兄弟,如果能找出破解牙蛹的办法,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关宝铃的生死不是用金钱数字能换算出来的,这一次的失算,比上次任凭王江南送她而失踪更损失惨重。
邵白在那边嘟囔了一句什么,邵黑接上来:“风,枫割寺的危机来自于那座怪屋。它所占的方位就像高射炮阵地的填弹发射点,总领全局,谁进入枫割寺的范围都会受它控制。”
三个人用同一部电话跟我交谈,混杂的声浪一阵阵涌出听筒,弄得我头昏脑胀。
“哼哼,我总觉得媒体上对风洋洋万言的溢美之词华而不实,你们看,既然枫割寺的大局中枢被别人抢先占领,也就说明寺里存在精通阴阳五行的高手,早就摆下了‘鱼肉千里’的阵势。既然如此,何不把关小姐送到寻福园别墅来?避开对方的炮口?”
邵白的态度阴阳怪气,还没出手便先给自己留下退路。
修炼到他们这种级别的高手,都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肯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出手。近百年来,曾经遥遥领先全球各派的中国武林,也正是由于他这种自私自利的闭关自守,才会渐渐被别人追上甚至反超。
张百森毫不客气地反驳:“你能看懂对方的‘鱼肉千里’大阵,怎么还要说这么没水准的废话?鱼肉千里、溃不成军。把牙蛹接出来,正好让种下牙蛹的獠牙魔借机冲杀出来,把寻福园变成第二个水深火热的杀戮战场。你可以向西南逃走,别的人怎么办?难道你想让北海道变成獠牙魔的天堂?”
我不想外敌还没到,自己人已经内讧到无法收拾,对着话筒大声叫:“张大师,不必强求他们,愿意来的,我可以每人签一张五百万的支票,事情完成了另有十倍重谢。”
张百森苦笑着解释:“风,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上一次关小姐失踪,我就想带他们兄弟进寺,只是没了解到对方的实力之前,冒然冲锋,难保会坏事。半小时后,我会过去跟你会合,别太心急,这件事会比较棘手。幸好,距离牙蛹破壳而出会有三十三天的缓和期限。你放心,会有办法的。”
他的话听起来只是无可奈何的劝慰,收线之后,我立即开门出去见藤迦。来去无踪的獠牙魔根本防不胜防,这种介乎鬼怪之间的异术,已经不是拳脚和枪械所能抗衡的了。
萧可冷最后叮咛了一句:“风先生,记得快些回来给苏伦姐电话!”
在她眼中,关宝铃被獠牙魔所伤这件事,甚至不如打电话给苏伦更重要。毫无疑问,只有我真心牵挂着关宝铃,并且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其他人的态度都很冷淡。
横竖巷道里的雪都没有打扫,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能让枫割寺就此沉沦下去,就算它是日本寺院,与中国人无关!任它荒废,只会令各方势力来去纵横,更毫无顾忌了。”我做了一个决定,摒弃从前的固执偏见,重振枫割寺,把它变成一个绝对安全的壁垒。
行走江湖,原则固然重要,但很多约定俗成的惯性恶习,如果不能清醒地扭转过来,只会让自己在错误下滑的歧路上越溜越远。
前面,已经能看见竹墙的影子,所有的竹竿无一例外地头上顶着一抹雪白,在寒风里坚持兀立着。
没有了大人物的层层警卫,幽篁水郡成了不设防的空城。茫茫雪地上,只有我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前行。从关宝铃离开到车祸、再到毫发无损地神奇获救,最后形势急转直下,她成了獠牙魔的牙蛹,一系列变化令人目不暇接,我的心情也是跌宕上下了几个来回,没有片刻的安宁。
“大亨会怎么想?一个被‘黑巫术’控制还没好,另一个又中了獠牙魔的暗算,难道这就是来自危地马拉的诅咒,让大亨的一生和他身边所有人的一生都过得凄惨无比?”
我从裤袋的一角摸索出那枚黑银戒指,捏在指尖凝视着。在我生命里突然出现、又转眼消失的美国女孩子瑞茜卡,到底去了哪里?她的背后又带着什么样的关于诅咒和“黑巫术”的故事?
“风,不要过来……我的参悟正进行到关键地步……不要打扰我。”
我还没有踏上竹桥,藤迦的声音已经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来,带着低沉急促的喘息。桥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下面的流水已经结冰,寒风把近处的雪卷入小溪,几乎已经将它填平了。
从玻璃盒子里带回的那块不明来历的牌子,早就被关宝铃遗忘,自始至终就没有提起过。于是我怆然回首,能清晰地发现,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枫割寺,只是为了祈求破除“黑巫术”的良方。
至于我,在她生命里也是蓦然划过的流星。
“藤迦小姐,寺里发生了另外的怪事,弄得我焦头烂额,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我站在桥头,竹门上的缝隙被积雪填满,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对不起,我的思想运转没法中断,四十八小时之内我们再谈可以吗?这块牌子上的内容非常离奇,我……我必须弄懂它,你快些离开吧,免得被我发出的脑电波误伤……”
我不愿勉强别人,不过无论是“海底神墓”还是“日神之怒”,甚至活生生的可以毁灭地球的“大杀器”,都不如关宝铃的生命重要。
桥下的雪倏地一阵翻腾,一个瘦小的黑衣人身体飞旋着冲天而起,向竹墙里坠落下去。这应该是曾被藤迦轻松击败的那个女忍者,看来“海神的铭牌”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明知道不是藤迦的对手,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飞蛾扑火一样纠缠不休。
竹墙里面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像是国庆日的激光背景,刹那间把我视线里所有的白雪、翠竹映得五光十色,幻像万千。
嗖的一声,女忍者倒翻出来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一半以上,噗通一下砸落在雪堆里。她两臂上的衣服被奇怪地剥离干净,露出雪白的手臂来。刀还没来得及拔出,仍旧斜插在她肩后。
“我说过,不愿给人打扰……”藤迦轻轻咳嗽着,语气淡漠。
“你是日本忍者,就要遵从古训,接受‘天忍联盟’的调遣。盟主的命令大于一切甚至是天皇的诏谕,你的身体、思想、生命都属于盟主,如有违背,将遭天谴,雷击虫蚀,百代不变……”
女忍者的口气极度恶毒,摇晃着站起来,手臂无力地垂着。一阵风吹过,她的蒙面巾缓缓飘落,露出嘴角仍在流淌的鲜血。
“那些事与你无关,去吧。”藤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厌倦、憎恶。
“与我无关?”女忍者吃力地在肩膀上蹭去了嘴角的血,用更为疯狂的语气接下去:“忍者家族血脉相传,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是‘天忍联盟’的人。你知道吗?背叛联盟、背叛主人的忍者,下场有多惨烈?我来,还可以好言相劝,换了另外门派的人马,只有赤裸裸的杀戮,到今天为止,你还不领我的情?”
她不是藤迦的对手,我不必出手,而且现在的心情沉郁到极点,根本没有向任何人动手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