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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经过了昨晚跟大亨摊牌的一场对话,再见到关宝铃,忽然觉得以前的种种担心都消失得如阳光下的残雪,瞬间踪影无存。她是那么漂亮,像一朵阳光下盛开的灿烂的牡丹花,带着让人心荡神驰的诱惑力。如果我愿意,只要向大亨点点头,倒戈归顺,就能一辈子拥有眼前的美女了。
  关宝铃扬起双臂,倏地一个旋转动作,细密柔顺的长发像一柄缓缓打开的古典绚丽的江南绸伞,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神迷醉。
  “风,我希望结束了北海道这边的事以后,咱们可以做最好的朋友,同意吗?”一边开口,她的长睫毛一边在动人地扑扇着,在颧骨上投下幽深的光影,她当然知道大亨找我谈话的事,已经把心里最难解的那个“死结”彻底打开了。不过,她的容貌与大亨相差甚远,应该是跟母亲相像才对。
  我努力收敛心神,拿起铅笔,以极细的笔触在她的图画表面画出了九宫格的方框,并且将麻雀身体部位暗自表现出来的八卦门户——休、伤、生、杜、景、死、惊、开涂成黑点。
  这个“九宫八卦雀杀阵”是从三国时蜀国军师诸葛亮的“八卦阵”里演化出来的,经唐宋元三代的术数高手反复研究,终于在元末明初时,从著名的抗元义军穆家手中最后定形。阵法的要诀是依托天时、地势、人性命格三点的奇正变化,辅助以南方丙丁火的朱雀燃烧力量,积聚所有的攻击性,行石破天惊一击。
  关宝铃不理解我的用意,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手里的铅笔。
  在萧可冷的指挥下,吊车已经靠近主楼,吊臂延伸出去,只等工人们拆除屋顶,然后开始吊运。
  我的思想处于高速运转之中,可惜术数高手张百森离去、邵家兄弟双双毙命,只能由我自己来考虑这个阵势可能发挥的作用。姑且不论拆别墅、建水渠能否克制大亨中的“黑巫术”的诅咒,单看修改后的格局,南方朱雀直冲“一箭穿心局”,绝非好事。
  枫割寺那边的“箭”势是一切飞禽布局的克星,如果两阵相对,势成水火,只能看谁把谁杀伤克死。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关宝铃脖子下面,触目惊心的齿痕第一时间吸引着我,它们越来越多,她就会距离死神越来越近。红色的齿痕带着邪恶而诡异的力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都清晰如最经典的纹身。
  “这些东西——”关宝铃觉察到了我的痛楚,伸手摸着脖颈下面。
  “叶先生已经告诉了我实情,并且今天早晨七点钟已经电告海伦,准备十五亿美金,上午十点钟之前打入勒索者的瑞士银行账户。别担心,我会没事的,算命先生曾说过,我能永远开心,永远幸福,因为我的掌心里带着一环‘无忧纹’,被生命线直穿过去,所以,快乐会伴我终生。”
  她幸福而自信地笑着,像一个快乐的小女孩,早把自己天后巨星的矜持抛在脑后。这副样子出现在狗仔队面前,我猜绝不会有人把她跟舞台上艳光四射的巨星关宝铃联系起来。
  大亨终于走了关键的一步,这让我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巨石。当然,大亨与小燕的深度合作,也为追踪勒索者老巢的行动提供了有效的保障。对于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人,大亨是绝对不可能白白放过的。
  工人们掀去屋顶时的动静非常轻,掀起的灰尘浮土也很少,并没有在别的国家常见的“噗通噗通”的巨大响声和近百米方圆的粉尘污染,日本人的敬业精神由此可见一斑。
  “关小姐,根据你的想法,水渠建造起来,叶先生的病就会彻底解除吗?”我对这事一直持怀疑态度。
  关宝铃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那是来自上天的神谕,上天是不会愚弄凡间世人的,对不对?风,你真该去听听基督教的教义宣传,教友们每个人都在说‘信上帝者得永生’,即使我们不是基督徒,也都应该有自己的信仰对不对?秉持永恒不变的信仰,人才会活得快乐一些,如果我们执著地相信光明一定会来到,它就会来,不辜负我们的祈祷……”
  对她与母亲被大亨始乱终弃的历史,大亨只含糊带过,文艺小说里已经充斥着非常多这样的桥段,富家公子爱上贫民女孩,爱情消失时也就是那女孩吞下苦果的最后谢幕。我能想像到,关宝铃幼年时曾有一段很不快乐的贫困日子,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渴望光明。
  我点点头,对她报以微笑,如果改建水渠能破解大亨中的“黑巫术”,毕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也希望“通灵之井”的神谕会产生奇特的力量。
  提到“黑巫术”,我不可避免地会想起神秘消失的瑞茜卡,那个名震中东的“银色蒲公英”。枫割寺给了我很多毫无头绪的谜题,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解,耽误跟苏伦会合的日子几乎是肯定的了。
  吊臂已经伸到露天的主楼客厅顶上,工人们忙着用钢丝绳捆绑青铜武士像,随即发出“可以起吊”的手势。
  武士像的重量,粗略估计会在半吨以下,吊起它绝对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当吊臂持续上扬时,四米长的钢丝绳被绷得笔直,那青铜像却一动不动,所有的工人都聚拢了过去。
  我倏的站起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萧可冷已经灵猿般沿着吊臂爬上二楼,粗略扫了一眼,随即回头向我招手。
  额定工作极限为八吨的吊车,至少能轻松起吊五吨以上的重量,何以会无法吊起这尊武士像?我丢下铅笔,直奔主楼,把关宝铃一个人扔在水亭里。
  “风先生,钢丝绳已经绷到极限,似乎这武士像的重量没有咱们想像的那么少,或者它下面是跟某些机关连在一起的?”萧可冷居高临下凝视着那尊武士像,眉头紧皱。我跃上吊臂,站在萧可冷身边,能够仔细地俯瞰武士像的头顶。
  “它绝对没有五吨重,而且两层楼之间的隔离厚度仅有五十厘米,不可能放得下某种巨型机关——”我略一思索,马上吩咐萧可冷:“调一辆更大功率的吊车过来,无论如何也要把它运出去。再有,同时找一辆轻便型移动射线车,我们弄出青铜像之后,马上对它进行重复的详细监测,看看它肚子里到底有什么!”
  以我的考虑,即使武士像下面连着某些轨道、平衡铁之类的,只要起重量超过二十吨的大型吊车,拉断那些千丝万缕的东西,丝毫不在话下。
  萧可冷迅速取出电话,开始调集车辆,简短几句通话后便轻松安排完毕。商业社会的好处又凸显出来了,只要你有钱,一切都不是问题,非但能调集任何工程车辆,有需要的话,可以一小时内调集一个坦克师出来,前提是要有很多很多的钱。
  一小时后,一辆额定起吊重量达三十吨的吊车开进了寻福园,并且在六道钢丝绳的帮助下,顺利地将武士像吊了起来。吊臂看上去非常吃力,旋转出废墟后,将它缓缓放在地上。
  “看这样子,武士像起码有十五吨以上的重量。风先生,以您的见识,同等体积的雕像,用什么材料制造才能达到十五吨的巨大重量?”萧可冷惊骇地摇着头,跟我一起跃在书房的地面上。
  出乎意料的是,放置武士像的原先位置,根本没有任何金属装置,只是普普通通的大理石地面。
  萧可冷指着那块地面,大声命令身边的工人:“凿开那里,一直贯穿下去。”立刻,叮叮当当的锤凿声交响起来,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工人们便把钢筋混凝土楼板凿穿,已经能看到一楼的地面。
  楼板的结构同样普通,并没出现特别粗的钢筋网或者某种金属轨道,一切建筑材料的规格,都符合日本建筑行业的普通标准。萧可冷有些泄气,不过她最早就忽视了一点,如果武士像的重量真的达到了十五吨,那就不是目前看到的楼板能承受得起的了。
  根据钢筋直径、混凝土楼板厚度,可以大概推算出,楼板的承重力是在五吨左右,如果在局部丢下一个重达十五吨的青铜像,后果只能是楼板被压穿,它将一直砸进一楼的地面,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深入地下一米左右。
  唯一的结论就是:武士像并不超重,而是神秘的地下存在某种强烈的吸力,将它固定在这个位置。吸力之大,绝对超过了小吊车的起重能力。
第226章 九宫八卦雀杀阵
  两部吊车上的司机同时跳出驾驶室,对着那武士像一边转着圈观赏,一边惊奇地赞叹着,或许在他们的吊运生涯里,根本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我注意到,其实武士像一脱离开主楼的投影范围,吊臂的承重状态立即减轻了至少十倍,这一点,从司机的操控动作就能看得出来。也就是说,对它产生作用力的那种引力,就在主楼里。
  阳光穿过地板上凿出的洞,直射在一楼地面上,萧可冷跪下来,仔细看着那些裸露的钢筋,并且捡起一块混凝土碎块反复看着,但是毫无发现。
  我们最终放弃了努力,退出主楼,工人们开始继续工作。
  “风先生,射线勘测车十分钟后到,或许我们能从它的脚下得到些什么?”萧可冷围着武士像转了几圈,又打开座钟的前面板看了看。
  我指着水亭:“小萧,别太心急,先休息一下。”
  看工人们的工作进度,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再过五个小时便能拆解完毕。刚才站在吊臂上俯瞰主楼时,觉得三个房间的分隔墙厚度正常,确实没有夹壁存在,这一点上,手术刀上次的探测结果准确无误。
  萧可冷一进水亭,便被桌面上那张图纸吓了一跳:“嗯?风先生,难道这个就是你要改造成的目标雏形?”她指向我后来添注的正北标志,把图纸做了一个旋转,直冲主楼方向,陡然寒着脸长叹:“九宫八卦雀杀阵对‘一箭穿心局’,这个会不会犯了术数中的大忌?难道‘通灵之井’的神谕,就是要我们把手术刀先生传下来的寻福园别墅改成这样的东西?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她用力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关宝铃。
  关宝铃皱着眉,不知道萧可冷为何如此激动,从茶几的另一面按住图纸:“井里出现的神谕,就是这么显示的。我画出来的与风的记忆完全一致,这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妥。”
  萧可冷情绪激动地冷笑了几声,觉得对关宝铃这样的外行人根本无法解释,随即把目光转向我。
  我温和地笑了:“小萧,这只是一个寻求解决方案的过程,就像曾经矗立在这院子里的‘九头鸟挣命局’一样,不好就可以改,任何时候都不会是最终定论。社会和人都在发展,我们始终都有改正错误的机会——不要太冲动,第一步要做的,是拆解完主楼,看会不会有特殊发现。”
  萧可冷对别墅的感情是别人不能比拟的,或许三年来她已经把整个别墅群当作了自己的家,每拆除一点,都有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感觉。逃亡期间的大起大落、颠沛流离已经对她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在某些特殊方面会比正常人更情绪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