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冷连做了三次深呼吸:“风先生,我准备好了。”
我们沿铁板边缘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它的立面上并没有任何图形标记,切面处整整齐齐,以我们的常识,竟无法区分它是铸成抑或切割而成的。
“这个东西,似乎并不常见,难道不是地球上的产物?”我自言自语。机械加工技术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地球人智慧的极限,铸造过程会给铁板留下一个“钝”的立面,而切割过程则是要留下一个“锐”面,无论如何打磨,都能看出切割痕迹。
这块铁板的立面光滑无比,如果不是带着“亚光”的效果,几乎可以用来当作镜子照。
萧可冷耸耸肩膀:“如果它的作用只是用来遮盖,处理成如此光滑的结果,毫无意义,对吗?”
我突然发现,无论萧可冷的思路多么敏捷,还只是停留在“地球人思维”的标杆上,无法突破这一层阻滞。
“小萧,你为什么不想想,地球上的金属立面,除了铅板之外,还有哪一种能在射线探测下遁形?既然它本身的元素构成是我们不知道的,焉知它的形成过程不是如此?之所以产生射线探测不到它的结论,最大的可能,就是它像一块水晶,射线可以毫无阻碍地穿过它,无数次地循环进入、透出、返回而不产生任何衰减。”
这是我苦思冥想后的结论,不过地球上迄今为止还没发现过任何一种外形像铁板的金属。如果提到“水晶一样的金属”更是匪夷所思。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同步搜索着铁板表面,确实没发现任何特殊标记。只是萧可冷为了我的“水晶”理论,脸色一直阴晴不定,情绪坏到了极点。
太阳西斜时,我们停在铁板的正中,也就是九宫格的核心位置。
“风先生,可以挪开它了吗?”萧可冷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倦怠。
黄昏即将来临,今晚挑灯夜战不可避免了。
我点点头,向她微笑着:“小萧,振作点,我们即将发掘出的秘密会让日本人震惊,这将是中国人与朝鲜人自从抗击美国侵略胜利后的五十余年里,又一次成功的合作。”这段本来可以当作笑料的话,却让萧可冷陡然间变得冷漠起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是朝鲜人不假,但此刻对自己的国家,只有恨,没有爱。因为正是那个强大的国家政权毁了她的家庭,让所有人天南海北离散飘零。
“对不起。”我马上道歉。
萧可冷摇摇头,率先登上木梯,离开深坑。
在吊车开始勾挂动作时,工人们需要在勾挂点的位置继续下挖,以便让挂钩伸入铁板下面。我发现铁板下压着的是石砌建筑,那是一种乳白色的石头,颜色与“亡灵之塔”上的一模一样。
三十分钟后,夕阳彻底落下之前,两辆吊车一左一右准备完毕。
我站在那辆大功率吊车上,将手里的小红旗向下一挥,吊运过程正式开始。
第228章 铁板下的雀杀阵
揭开谜底的瞬间终于到了,所有的日本工人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铁板移开后露出的地方,陡然间变得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呆头鹅。铁板下面,竟然映出粼粼晃动的水光,随即升起一股阴寒之气,令人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铁板被整块移开,落在主楼前的混凝土路上,连吊车上的司机都好奇地跳出驾驶室,攀上吊臂去看。
萧可冷叫了一声:“风先生——”
突然之间,院子里的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被铁板下的诡异情景震慑得鸦雀无声。
那是一个九米见方的深井,中心却是用乳白色的石头砌成了一只振翼飞翔的麻雀形状,它的头指向正北,尖嘴左右,各刻有一朵莲花,左边青色,右边粉红色。雀尾部分镶嵌着一只黄铜罗盘,直径半米,闪着幽深晦暗的光泽。
我手里的红旗缓缓跌落,十指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僵硬得厉害,什么都无法握住。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工人们向前拥挤着,站在大坑边上向下张望着。那只庞大的麻雀造型占据了深井的二分之一面积,其他地方全部是青碧色的水,水面与井沿恰好持平。
夕阳已经落山,晚霞的余晖斜洒在水面上,浮光像跳跃的金浪般辉煌媚惑。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水亭里望着,那张图纸仍在茶几上,但现在已经不必管它了,因为铁板下覆盖着的,就是一座极其标准的“九宫八卦雀杀阵”。我不得不承认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主楼下竟然早就存在这么一个奇门阵势,跟“通灵之井”里的神谕不谋而合,并且是用一种特殊的铁板遮盖着,不为人知。
大哥究竟要做什么?总不会是提前十五年便预料到大亨的病,而后未卜先知地建造了神谕里表达出来的阵势?一切太古怪了,根本就超出人的想象力——
我跳下吊车,缓缓向前走,工人们自动闪开,让我过去。
井壁的宽度约为半米,麻雀的嘴、尾、两翼跟井壁的四边中心点相连,自然而然地将水井划分为四个互不相连的水域。整个造型的表面非常平坦,曲线圆滑,在俯瞰的状态下,麻雀的形象呼之欲出,而且是一只怒飞激进的麻雀,似乎正在向某个地方发动悍然进攻,带着山呼海啸一样的气势。
“朱雀高飞急,主战争、杀伐、屠戮、焚毁。”——这是“九宫八卦雀杀阵”的评语。
麻雀飞去的方向,就是布下“一箭穿心局”的木碗舟山枫割寺,雀与箭形成的生死之争,胜负难料,成败只在须臾之间。
工人主动递过木梯,搭在井壁上。
“风先生,先不要下去,我会找北海道最好的潜水公司过来,马上。”萧可冷镇定下来,一边取出手机拨号,一边跟到我身边,阻止我踏上木梯。
我停在木梯旁,低头凝视着罗盘,不知道会不会是某种巧合,我觉得自己曾见过它,就在遇到大哥杨天与婴儿时期的“我”的那次幻觉般的梦里。它曾经被悬挂在书房顶上屋梁的交叉点上,而大哥也就是凭借它的指引在寻找什么东西。
萧可冷只用了三十秒便结束了与潜水公司人员的对话,对方答应半小时内派人赶到,并且携带最新式的潜水装置。
我觉得深井里的一切,像又一场诡异的噩梦,呈现在我面前的,都是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东西。如果这两朵莲花与鼠疫手臂上镌刻的一模一样,那么它们的花瓣部分,是不是也会由无数阿拉伯数字组成?正好小燕在这里,可以顺利地破译它们。
“风先生,您不要吓我,要不要抽支烟提提神?”萧可冷无助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哀求的表情。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盒,翻开盖子之后,竟然是五支不带过滤嘴的纸烟。那个烟盒本身带着一种奇怪的香味,一闻便知道是优质海洛因的气息。
吸食毒品的确可以起到短暂的精力“充电”的作用,但这种方法还不如我的“兵解大法”管用。
我摇摇头,萧可冷面带愧色:“苏伦姐说过,牵扯到大侠杨天的奇特变故会让您心情极度动荡,要我预先准备了这些镇静用品,不好意思。”她“啪”地一声扣好了盒子,重新放回口袋里。
只有苏伦才是最懂我的人——
我心里掠过一阵小小的感动,轻轻摇头:“谢谢你,小萧,我没事的,只是觉得那罗盘似曾相识。请你安排工人们拉扯灯网,今晚一定要探个究竟。”
暮色合拢的时候,两名身材瘦长的潜水员匆匆赶到现场。
四角瞭望塔上的探照灯派上了用场,掉转灯头,交汇于井面上,而工人们在大坑周围至少拉扯了四十只强光灯泡,院子里的气氛有点像灾难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冬天的寒意,默默无声地忙碌着,不时地瞟一眼阴森怪异的深井。
萧可冷已经命工头传下话去,所有人可以领到五倍的夜班工资,今晚一定要探明水底下有什么。
我是第一个到达井沿上的,怀着对大哥的莫名崇拜。他能在神谕发布之先建造这个奇门阵势,用意何在?是为了克制枫割寺的“一箭穿心局”吗?无论如何,阵势的存在与大亨的病毫无关系,并且阵势和别墅建成时,大亨还没有在江湖上成名,更谈不上身中“黑巫术”的诅咒。
探照灯的光柱无法折射进水里,我手里的强力电筒也只能勉强看到四米深度的情况,石壁上布满墨绿色的青苔,密密麻麻,犹如给石头穿上了一层奇怪的防护服。
两名潜水员熟练地穿好了橡胶潜水衣,最后一次检查了压缩氧气的状况后,招呼一声,便扑通一声跃进水里。对于他们而言,潜水就像吃饭睡觉,毫无新鲜可言,只是一项挣饭吃的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