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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节

  “哼哼——”女人冷笑了两声,灯光一动,入口处的木门无声地打开,亮出一盏高举着的黄铜油灯。灯光下,是一张恐怖万分的脸,好端端的面颊上,左右各有一个井字形的伤疤,在高挺的鼻梁上交汇,从额头到下巴,五官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已经说过了,不方便留客,何必强人所难?”她的嘴唇受伤疤的牵制,每说一个字,便艰难地抽动一次,令人看了胃里忍不住跟着她的嘴角开始翻江倒海般抽搐。在她举着油灯的右手腕子上,竟然盘着一条蜿蜒游动的黑色小蛇,如同一条造型怪异的手镯,不停地昂然吞吐着蛇芯。
  飞鹰脸色一变,收起手枪,向上拱手:“山里风大霜重,请腾几间屋子给我们休息,明早一定重谢。”
  我向她身后看了几眼,并没发现那个看书的男人跟着下来。木楼里只有一盏灯,被她端出来后,里面变得一片漆黑。
  “我们没有空屋子。”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飞鹰的要求,一手稳稳地举着灯,一手挡风,慢慢下了台阶。等她站在我们面前时,我这才发现她腰间系着的那条腰带一样的东西,竟然也是一条长蛇,不过是草绿色的,蛇头老老实实地咬住蛇尾,安静地停在她的左肋下。
  女孩子都是怕蛇的,飞月已经悄悄躲在了哥哥身后,不敢露头。
  飞鹰冷笑:“我只是想借宿一晚,不想生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有枪在手,他才不怕区区两条毒蛇。幸好这不是在从前的非洲小国,否则血洗村寨的事肯定是无可避免的了。
  女人昂着头,来回打量着我们几个,眼神几次凌厉地落在我的脸上。她穿的是山民们的粗布大褂和宽脚长裤,从哪里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山民婆娘。
  “好吧,既然你强求留宿,我就唤大家出来,看看谁愿意把房子让给你们——”她把右手覆盖在嘴唇上,“吱”地吹了一声口哨,远远地回荡在寨子里。“哐当、哐当”声连续响了起来,每一家的楼门都开了,站在门口的几乎全部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每个人腕上、腰上都缠着一小一大两条蛇。
  她没有说谎,露面的人里的确没有一个男人。
第241章 五毒教弃徒
  “我们的主楼都住得满满的,倒不出来,你看见了吗?”女人挥手指向木楼,声音更加生硬,“外乡人,你们敢闯入大山里来,当然就有办法独立解决问题,请离开吧,别打扰我们的宁静生活,否则——”
  梁威蓦地叫起来:“打扰了又怎么样?你们不过是一群五毒教的弃徒,有什么了不起。”
  他指向那女人的脸,用越发尖刻的语气说下去:“叛教盗宝,罪不可赎,沉井活剥,逐出门墙。五毒教已经不要你们了,别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女人手腕一抖,灯光也跟着一晃,腕上缠着的小蛇腾空而起,噬向梁威的喉结。
  我知道梁威说那些话的结果,所以抢先出手,双掌发力,隔空推出,抢在梁威之前,把小蛇反弹了回去,重新落回女人的腕上。
  这种身体坚韧、毒性暴烈的铁线蛇,的确是云南五毒教的特产,井字形伤疤的惩戒,更是五毒教对待叛徒的招牌刑罚。我努力搜索着近年来云贵一代的江湖典故,终于想到了她的名字——“天敌”何寄裳。
  “何小姐,我们途经此地,不想树敌,如果实在不方便借宿的话,我们会自动退出去,请手下留情。”我清楚五毒教的手段,而何寄裳更是十五年前江湖上名声最响的“蛇蝎美人”之一。她的外号“天敌”应该引申为五个字——“男人的天敌”才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曾经有数以百计的成名男人栽在她的石榴裙下。
  “小朋友,为什么不开枪?你倒好心,没伤害我的铁线蛇,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你们走吧,不过最好规劝一下你那个黑非洲来的朋友,以后说话小心些,免得自寻死路!”何寄裳冷笑着,轻抚着那条铁线蛇,丝毫没把飞鹰的人马放在眼里。
  铁线蛇是地球上最坚韧的蛇类,皮肤能跟天蚕丝织成的防弹背心相媲美,普通枪弹和刀剑,根本无法射穿它。这种东西稀少而珍贵,能养到通人性的地步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才没贸然开枪射击。
  飞鹰仍然在沉吟着,他可不想凭对方几句话就灰溜溜地撤出去。在木楼里安心睡一晚跟在野地帐篷里凑合一晚,有天壤之别。
  梁威的脸更黑,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武功与何寄裳相比,相差太远,根本就不该贸然言语侵犯。
  “还不走?别以为寨子里就这几条蛇,我们的护寨神已经很久没接到贡物,你们这么多人应该够它吃两个月的。再不走的话,我就招呼大家关门,请护寨神出来相见了。”她那张狰狞恐怖的怪脸,在灯下尤其显得诡异之极,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飞鹰权衡再三,抱了抱拳:“打扰了,何小姐。”
  他知道的江湖典故比我更多,自然也听说过女魔头何寄裳的大名,与其为了借宿生事,不如干干净净地退出去省心。
  梁威显得很狼狈,毕竟是他第一个提出要进寨子里来的。
  我向木楼顶上望了望,希望能再次发现那个看书的男人,但窗户已经融在暮色里,什么都看不到。
  大队人马陆续后退,何寄裳忽然盯着我的脸大声问:“小朋友,你在看什么?难道我的木楼顶上藏着你感兴趣的什么东西?”
  我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点点头:“对。”
  “是什么?”何寄裳手里的油灯又是一晃,似乎情绪起了波澜。
  我摇头,随飞鹰一起后撤。五毒教的历史纵贯唐宋直到今天,入教的每一个人都整日跟毒蛇虫蚁打交道,浑身带毒,思想意识也起了非常复杂的变化,我并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说清楚再走——”何寄裳身子一晃,飞掠到我面前。
  “喀啦、喀啦”两声,飞鹰与梁威的手枪同时顶住了她的脖颈,食指压在扳机上,随时都可以悍然发射,把她的脖子轰碎。
  “别碰我朋友。”梁威语气冷涩,喉结艰难地上下抖动着。
  那条铁线蛇的毒牙已经紧贴在他脖子上,蛇芯更是在他喉结上舔来舔去。开枪容易,只是食指一动的事,但他却躲不过铁线蛇一噬,将会死得奇惨无比。
  飞鹰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那条原先缠绕在何寄裳腰间的绿蛇已经绕上了他的脖颈,蛇头昂立起来,正对他的面门。
  “够义气,有胆就开枪好了!”何寄裳手中的油灯缓缓递向我的面前,一阵略带腥气的苦涩味道扑面而来。
  飞月冷冷地一笑:“还有我,四把枪对着你呢!”她的双枪狠狠地顶在何寄裳后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波及了虎视眈眈的队员,他们手里的冲锋枪同时举起来,向着那些手无寸铁、腰缠怪蛇的女人们。
  “四把枪?小姑娘,他是你的情郎吗?值得你如此关心?不过,我得奉劝你一句,女人不可以对男人用情过重的。他们的心永远都在江湖,永远不会全部放在你心上,即使你愿意为他去死——”说到这里,她的脸越发狰狞如鬼,那两个井字形伤疤暴烈地贲张着,最深处直透骨骼,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
  飞月啐了一口,脸上骤然飞起两道红霞。
  “何小姐,大家无冤无仇,何必弄得这么紧张?”我闻到油灯里飘出的苦味,蓦地一阵头晕脑涨,身子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并且胸膛里一阵异样的憋闷,急忙提气叫了一声,“大家小心,这灯里……有古怪……”
  “太迟了,小朋友。”何寄裳怪笑起来。
  梁威手里的枪“当啷”一声落地,身子一软,与飞鹰同时倒地。
  飞月急速后退,但何寄裳头也不回,陡然向后踢出一脚,直奔飞月的胸口。本来缠在梁威颈上的怪蛇同时弹起来,像条牛皮筋一样在飞月双手上一绕,死死勒住,连扣动扳机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了。
  “手下……留情。”我提气飞扑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扣住何寄裳的脚踝,给飞月留下了闪避的时间,但我们两个还是同时被油灯里的毒气暗算,跌在了一起。
  “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小夫妻啊,今晚这么好的心情,要不要撮合你们入洞房呢?”她喃喃低语着,眼神中充满了变态的疯狂。
  所有的队员无一幸免,纷纷扑倒在地,原来每一盏燃起的油灯里,都有那种无影无形的毒气,我们一踏入这个村寨便等于落进了圈套。
  “把他们拖到刑房里,明天一早,先选相貌顺眼的去喂护寨神,其余的好好绑着,越是面目可憎的就要留到最后。”何寄裳扬手吩咐那些同样山民装束的女人们,孩子们兴奋地大喊大叫着,仿佛拖人去喂什么护寨神,是件令人愉快的大事。
  五毒教发源于云南苗疆,当地人奉行“护教神、护山神、护院神、护寨神、护法神”,全都是指体形超长的巨蟒,荒郊野外找不到那么多动物的肉喂养它们,人肉就成了最主要的食物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