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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

  “今天晚了,不如我们明天再来打扰。”我谦恭地抱拳行礼,准备告辞。夜宿丛林荒原,也要比跟这群整日与毒为伍的女人们在一起安心。
  “好吧,我们苗人向来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阁下不肯赐教,那就请吧,恕不远送。”她左手牵起裙边,向我微微屈膝行礼。她的脸划得不像样子,腰肢却仍旧纤细如柳,能够依稀看见昔日的美丽。
  她的裙边蓦地无风自动,四条黑黝黝的小蛇同时弹射出来。
  我只来得及双掌一拍,夹住其中一条,双腕上突然一凉,后颈上也跟着一阵麻痛,浑身的力气像是扎漏了的气球,空气迅速放空,摇摇晃晃地向前跌了下去。
  铁线蛇的毒性果然厉害,被咬中的一瞬间,我的思想意识便彻底消失了。
  再度醒来时,我首先看到的是万道霞光正从窗子里射进来。我此刻是躺在一张宽大的竹床上,身子下面铺着整张的虎皮,柔软而干燥。
  窗前,一个即将熄灭的炭火盆,仍旧发出苟延残喘的微弱红光。
  五毒教解毒的本领天下独步,所以,即使被再多的毒蛇咬中,她们也有办法把人的性命留住。
  枕边居然放着我的卫星电话,绿色信号灯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任何人的第一反应,或许应该是抢过电话报警求援,但我没那么做,而是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眯起眼睛继续睡。
  这是在深山野林里,毫无地标参照物,让警察到哪里去救人?他们还没有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本事,单凭地球仪上的纬度、经度交叉点,就可以奔袭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再说,既然对方把电话丢在我枕边,就不怕我打给任何人,我又何必去做那些无用功?
  大哥杨天曾来过这里?为什么?难道他的目标,也是要过兰谷,进天梯,直指阿房宫?就像苏伦的目标一样?
  这些问题像是早就调校好的闹钟一样,自然而然地涌进脑海里,不容我逃避。有了“碧血夜光蟾”在手,兰谷里的毒蛇再多都不成问题,但何寄裳又自言自语说大哥并没有带走那件宝物,为什么?
  “你醒了?”何寄裳慵懒的声音响起在角落里。
  “是,伤了我又何必救我?铁线蛇的毒素在伦敦交易市场的售价已经高达六千美金一克,岂不是极大的浪费?”我凝视着屋顶,想象着目光可以穿透那些巨大的方木,直达二楼。
第242章 盗墓之王杨天的女人
  大哥杨天的形象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是由于夕阳下光影的折射反映成了海市蜃楼吗?
  “当然,我只想让你明白,杀了你或救醒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最好告诉我实情,否则随时都可能死在铁线蛇的毒牙下。”
  我起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朝霞在窗口漫射着,景象绮丽壮阔无比。
  “你真的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二楼窗口里?”她仍在重复这个问题。
  如果只有我看到那一幕,实在是太难解释了。我翻身下地,穿好鞋子,指着那道窄窄的木梯:“我们可以上去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何寄裳幽幽地叹了一声:“上去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会上去打扫,早晚各一次,但他从来没出现过——”她手里握着一本书,正是那本英文版的《诸世纪》。
  我强忍着惊骇:“我看到他在看书,应该就是你手里这本。”
  何寄裳陡然手腕一振,书本直飞到我面前。
  我接下书,翻开扉页,一行熟悉的行楷小字跳入眼帘:“世上最好的刀法,就是永远不必思考如何出刀;穿越光影与空气,目光所及,刀锋便能到达。古人有‘逾距之掌’,我自然可以有‘逾距之刀’,拘泥于古人者耻,师古人长技者荣。”
  这绝对是大哥杨天的笔迹,确定无疑。
  “真的是这本书?”何寄裳的声音里混合着失望与希望。
  我迅速向后翻着,却再没发现有字迹存在,除了纸页已经泛黄外,与我读过的版本毫无区别。
  “这是一本刀谱,他把它叫做‘逾距之刀’,可惜我看了十几年,一点都没参悟到。”何寄裳困惑地仰面叹息。
  “我的朋友们呢?”我放下了书。
  “他们都很安全,并且昨晚饱饱地吃了一顿饭,还舒舒服服地在木楼里睡了一觉。看在你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他们,但是你要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楼上,不早不晚,偏偏在你到达寨子前出现?”何寄裳满怀期待地盯着我,或许是希望从我的表情变化中得到什么讯息。
  我起身踱了几步,忽然问:“何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单身进山的探险者,是个中国女孩子,名叫苏伦。”
  她断然摇头:“没有。”
  从窗口东望,这个村寨就建在小路旁,是通向兰谷的咽喉要道。如果苏伦一直向前走,肯定会经过这里。时针已经指向七点钟,但所有的木楼仍旧一片安宁,似乎所有人都处在高枕无忧的酣睡之中。
  “那个人是‘盗墓之王’杨天?昔日名满天下的大英雄?”我故意再次试探她。
  她点点头,即使在幽暗的角落里,仍旧遮不住那张丑陋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久,难道就是隐居在这神秘的山谷里,与五毒教的高手在一起?江湖风波险恶,我实在不敢相信你说的话,除非——”
  “除非什么?”她对我的诘问不以为忤。
  “除非你先摘下那张人皮面具来,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真正的前五毒教圣公主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井字形伤疤,而你的脸上却只是一副面具,嗯,我想它应该是出自于印度人的手工产品,价值不菲吧?”我微微一笑。从昨天在木楼前第一次见她,我就察觉到了破绽。
  何寄裳愣了愣:“我是五毒教弃徒何寄裳,难道江湖上还有那么无聊的人,肯冒充这个角色?”
  我摇头:“那你为什么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却在面具遮掩下装神弄鬼?”
  角落里忽然荡漾起了杀气,像是突然被巨石投中的湖心,荡起阵阵波澜。
  “杀了我可以,就永远不会有人再看见二楼上的‘盗墓之王’杨天,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单纯论武功,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何寄裳,没有什么好证明的。戴不戴面具,我都是那个被逐出门墙、又被男人抛弃的可怜的何寄裳——”她的脸转向窗口。
  我向前跨了长长的一步,瞬间跃过十步距离,“哧啦”一声,撕去了她的面具。她发出一声惊呼,双臂挥出,十根尖锐的红色指甲划向我的面门,但我身子一仰,又以同样的速度急退回来,停在床前。
  “你到底是谁?”我们同时惊骇地叫起来,同时大吃一惊,她惊异于我突进突退的身法,而我发现她脸上光滑细腻,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井字形伤疤。
  “逾距神功?逾距神功?你也懂得这种武功吗?”她惊愕地望着我,露出一张苍白但精致妩媚的脸,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两泓幽幽的深潭,风情无限。
  “你到底是谁?传说中的井字形伤疤呢?”我苦笑着举起手里的精致面具。印度人的易容术冠绝亚洲,在这种薄如蝉翼的面具上,可以做出任何让人眼花缭乱的效果,比如那两道井字形伤疤,逼真之极。
  楼里的气氛突然尴尬之极,因为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特别是等她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脸,恢复淡淡的血色之后,陡然间艳光四射,仿佛将那个幽暗的角落一下子照亮了似的。
  “我是何寄裳,良玉灭斑,那两块伤疤早就磨平了,只是心里的某个伤疤却永远不能愈合。你呢?怎么懂得天哥的‘逾距神功’?难道你跟他会有什么关系?”她狐疑地盯着我。
  我轻轻摇头:“世间的轻功门派数以万计,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功夫,而不是什么‘逾距神功’。至于我,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而已,跟他那样的大人物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