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刻字”这一做法,最早见于中国历史的春秋战国,主持雕刻仪式的必定是地位尊崇的一国首席祭司,是一种非常严肃的宗教活动。他把某些无法解释的诡异资料刻在棺材上,用意是要死人带这些不解之谜历经阴间世界,借助另外一个世界的力量解答谜题。
日本人学到了这一点,近代考古学家曾在富士山四周发掘到大量带有文字的石棺,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至今仍锁在东京大学的研究院里,不为外人所知。
“简单来说,我拿到的资料表明,在日本岛的某个历史时期,曾出现过长着六条胳膊的怪人,体型高大,头颅是白色透明的,体积约为普通人头的两倍以上。他们最先出现的地点就在北海道这边——风,资料中有很多笔画清晰的白描图形,你大概不会猜到他们的真实样子是什么,真是太绝妙了!”
小燕卖了个关子,但我立即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像太空行走的宇航员一般打扮,对吗?我猜那个白色透明的头颅,实际就是宇航员的太空头盔。”
综合所有的资料,我可以下这样的结论:“六臂怪人绝对不是地球上的原住民,而是来自某个神秘星球的,就像永远沉入地下的土裂汗大神来自水星一样,幻象魔也来自外星,只不过科学技术更为发达,与我们的地球不可同日而语。”
小燕沉默了半分钟,嘿嘿笑了一阵,简洁地回应了几个字:“对,佩服、佩服。”
“接下来呢?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要的是真相,不是别人的恭维。如果没有苏伦的突然失踪事件,我一定能够想办法进入那个海底建筑物,看看留言于隧道后的大哥究竟去了哪里。小燕的智商相当高,我希望他能先一步有所收获。
“我发现,他们来到地球的着陆路径相当古怪,航天器直接坠毁在木碗舟山顶上,强大的冲击力波及了整个北海道地区,并且航天器本身进入了几千米深的山腹下面,造成的垂直通道与海底相连。当时的日本岛原住民生产力极度低下,约等于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年代,对怪人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由他们宰割,直到有一天——”他的话锋陡地一转,“风,你知不知道寻福园为什么叫这个土气之极的名字?”
“为什么?”我被他讲的资料吸引住了,随口反问。
“‘福’,指的是当年受秦始皇派遣、率五千童男童女入东海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大术士徐福,而在大侠杨天建造寻福园之前,原址上本来就有一座荒废了的宅院,名字也是寻福园。别小看了这三个字,或许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就在那座老宅遗址上呢!”
今晚小燕说话一直吞吞吐吐的,跟他以前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小燕,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理不清头绪,飞月的死直到现在仍然让我心里痛得发颤。如果当时她后退一步,或许子弹射中的目标就该是我。
“我想说,在那艘神秘的潜艇里储存着一些极为诡秘的资料,编码方式竟然是地球上从来没出现过的。还好,我费了很多手脚把它完全破解开了,包括你从深海里带回来的那块金属牌子上的某些讯息。所以,我发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一个除了我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懂的世界。”
小燕是当今全球第一黑客,只要牵涉到解码问题,无一能逃过他的十指关。潜艇是从通灵之井进入海底隧道的唯一交通工具,里面会藏着什么?难道是谷野神秀的全部秘密?
“风,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具备无上智慧的人,可惜你不在这里,没法跟我分享,而那个早于我许多年破解秘密的人,却又行踪渺茫,不知身在何处。怪不得江湖前辈们都说‘无敌最寂寞’,当我一个人摸索进这个精彩世界的时候,果真感到彻头彻尾的寂寞——”
小燕爆发出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称的黯然长叹,古乐声又响起来,有个苍老凄凉的艺伎在呕呕呀呀地唱着,意境诡奇幽僻。
留在寻福园里的,除了小燕,还有萧可冷和小来以及神枪会的一小队人马,那是我刻意向孙龙要求的,派他们暂时驻守寻福园,以应付企图收购寻福园的渡边城集团。以萧可冷的智慧,至少能够开导小燕,免得这个年轻人不慎坠入魔道。
太聪明的人未免一意孤行地超前探索,当这种“超前”达到走火入魔的境界时,他的思想便开始背离人类社会的行为准则,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我慎重地提醒他:“小燕,凡事多跟小萧商量,那个海底世界里非常古怪,不要自作主张。”
小燕一声冷笑:“她?知道吗?当我参悟了潜艇里的秘密,连我姐、苏伦姐在内的‘飞花三侠’加起来都不会企及我的思想境界。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这些东西,当然,此前进入过海底世界的杨天大侠,或许也可以算一个,只是他不在这里,虽然在外面的隧道里题满了‘盗墓之王杨天到此’的字句——”
我失声叫起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什么?你说的‘这里’是哪里?你在那段水下隧道里吗?”
只要是能够顺畅表达语意的地球人,就会明白无误地区分“这里、那里”和“里面、外面”,如果小燕把大哥写过字的隧道称为“外面”,则他一定是在隧道深处。
“我在——里面,咱们曾经通过那面水晶窗窥探过的巨大空间里,也就是日本传说中的‘海底神墓’,一个不属于地球人的世界。知道吗?按照‘宇宙动能法则’,我的身体里很快就能生长出智慧的触角,与他们的母体星球直接联络,从而成为这群超人中的一员,就像《西游记》里描述的,三头六臂、火眼金睛、脚踏风火轮、飞云掣电、瞬息千里……”
我突然觉得自己开始窒息,小燕所说的一切太奇怪了,犹如精神病院里的疯子呓语。
“他们……他们是谁?”隔了十几秒钟,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试图把握小燕全部叙述的核心。
“他们是宇宙的主宰者,在古代被称为‘天帝的儿子’,也就是被后羿射中的十个太阳中的其中九个。他们本身的目标就是地球,谁会相信那些迂腐的上古传说呢?有些问题,我现在还无法得出结论,不过在‘宇宙动能法则’的帮助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风,做超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当地球人像跌跌撞撞的蚂蚁一样在我脚下奔走时,任何时候我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一脚踩下去——”
我忍不住怒喝:“够了!小燕,你在做什么?被外星人洗脑了吗?”
只有某些权力欲望极度膨胀的战争狂人,才会视地球人如蝼蚁,可以随意践踏,比如二战时三大轴心国的党魁领袖们。人和人之间永远都是平等的,没有等级贵贱、上下大小之分。
极度震惊之下,我的声音提高到了极点,四处山野骤然响起了回声,想必也会传入楼下的何寄裳耳朵中去。
“我没有,风,只有进入这个境界,你才会感到地球人的愚昧、落后、混乱、低劣,他们在地球上胡乱开采、建造、破坏、挖掘,正在令它的移动轨道发生急剧偏转,进而影响到整个宇宙的生存稳定。按照‘宇宙动能法则’的合理计算,自从美国科学家首先发明原子弹之后,未来一百年内,核武器的杀伤力会有近千倍的扩展,迅速威胁到其他星球的安全。
“其实,威力越来越大的武器是毫无存在必要的,就像他们,早于地球几万年就发明了可以瞬间击毁太阳的超级武器,但这些有什么用呢?银河系里的任何一个星球居住者还没愚蠢到要干掉太阳的程度,因为太阳爆炸时产生的宇宙波将会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行星相互碰撞毁灭,形成一个或者无数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风,你应该明白干掉太阳是极其愚蠢的事,但地球人却在不久的将来会这样做,时间会是二零九九年,所以,他们来了,必须阻止地球人做蠢事——”
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跟上小燕的叙述速度,离开北海道只是几周时间,没想到他竟然荒唐到这种地步,满脑满嘴都是怪论。萧可冷一直没来电话说明这些情况,我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假如他被外星人洗脑的话,大概会像手术刀那样,被幻象魔的影子完全控制,成为人类的共同敌人。我们从海底世界撤出的时候,他曾显得异常兴奋过,我和萧可冷当时偏偏忽视了这一点。
“小燕,你还没告诉我,他们的母体星球到底是哪个?”我脑子里在回想从玻璃盒子里观察海底建筑物的情景,那种无处不在的红光让我联想到传说中蕴涵着无穷威力的“日神之怒”。
“火星,一个充满了‘宇宙动能’的星球,上面蕴藏的能量是地球的几亿倍——我累了,需要休眠一段时间补充能量,或许下一次打电话,我已经不再是地球的黑客小燕,而是另一种崭新的生命,再见。”
小燕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声音里的疲惫更加明显了。
“小燕,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了,小燕不是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有据。我害怕他说的会变成现实,一觉醒来,像手术刀一样化为另外一种人。
“什么?”小燕又在打哈欠,古乐声越来越响,艺伎的歌声像是跳大神的巫婆们正在祈祷作法。
我长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小燕,你先从隧道里出来,现在苏伦失踪了,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先出来,会合小萧、小来到我这边,救回苏伦以后,随便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干涉你。”
不过那些神秘生物来自哪里,既然他们已经藏身海底那么多年无法现身于陆地,可见自身必定存在一些缺陷,不能适应陆地生活。只要小燕离开那里,这些邪念一定能够摒除,重新恢复正常。
“嘿嘿,风,在我眼里,地球人只是庸庸碌碌的蚂蚁,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举个例子,譬如‘飞花三侠’的师父冠南五郎,虽然一直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前辈,被千万人奉为神明,但他懂什么?在他的思想意识中,所谓的‘亚洲齿轮’一定会是一组可以彼此啮合的齿盘,以固体形式固定存在于地球的某一点上,真是可笑迂腐之极。你想想,地球人中间的‘智者’都是如此水平,普通人呢?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他们的存在有什么进步意义?为了一个蚂蚁而耽搁飞天成神的时间,你想我会有那么蠢吗?再见了,风,大约在火星时间一天而地球时间为三百六十一个小时之后再见——”
他懒洋洋地挂了电话,只留下我满头冷汗地倚在阴影里。
建造海底神墓、留下“日神之怒”的是火星人?那么,玻璃盒子的拥有者也是他们了?这群拥有六只手臂的怪物们栖身于枫割寺的地下,究竟要做什么?杀光地球人还是直接毁灭地球?难道他们就是《诸世纪》上试图毁灭地球的“恐怖大王”或者引发“大七数”灾难的始作俑者?
我想不通这些问题,虽然小燕话里几度提到大哥杨天的名字,极度震惊下,我已经忽视了那两个字。大哥一个人的生死,比起全部地球人和地球本身的存亡,似乎已经成了微尘小事。
第285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
山林里的露水悄悄袭来,与我身上的冷汗混合在一起,遍体生寒。
月光益发清冷,当我仰面遥望时,闪烁的星子铺满渺茫的天际,其中当然也有火星和土星的影子。
刚才小燕叙述的一切,是梦?是真?
我把电话交到右手里,在袖子上擦掉了左手掌心里的汗渍,冷静了十分钟后,拨了萧可冷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