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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节

  “我去,你留在这里。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回开罗去,把发掘工作进行到底。”我们之间,似乎没有甜言蜜语、两情缱绻的时候,只有不停地谈论工作和未来计划,像合作伙伴胜过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苏伦久久地凝视着我,之后斩钉截铁地回答:“好。”
  仅仅这一个字,代表了无数种含意,但我知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情况,发掘行动都会如期进行下去。任何事,只要托付给她,就一定万无一失。
  晚饭很丰盛,但我们三人都难以下咽,只喝了一点汤。
  萧可冷也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风先生,有种感觉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她的两只袖子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塞着短枪。刚刚她弯腰挪动座椅时,我曾瞥见她的长靴侧面,露出微型霰弹枪的枪柄。虽然是坐在餐桌旁边,但她已经是全副武装,随时都能投入激烈的战斗。
  “说吧。”我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拿起纸巾擦着嘴角。
  “就像上一次獠牙魔出现时的感觉,心里有些发慌。这一次,我从日本地下军火市场订购了五百发高爆子弹,希望能全部射到獠牙魔身上,不管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风先生,我想告诉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成了我的主心骨、靠山,只要你坐在这里,我就会心中有底。”
  萧可冷的脸红起来,但仍旧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要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假如有一天你跟苏伦姐回开罗去,我希望离开这里,跟你们在一起。只有如此,才会有充分的安全感,好吗?”
  餐桌上一下子静了,我没料到萧可冷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白,一时没有思想准备。
  苏伦举起了面前的红酒:“好,我第一个赞同。小萧,结束了北海道的事,我们一起回去。你、我、大姐永不分开,当然,还有风哥哥。来,为我们的美好未来干一杯。”
  三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殷红的酒液荡漾着,代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美好期望。不过,我知道,要想得到美好的未来,还有最后一道关隘需要通过。
  “我可以穿越风雨,也可以东山再起。”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忽然觉得,有“飞花三侠”这样的红颜知己在身旁,一切黑暗魑魅、风雨魍魉,都可以等闲视之。
  一楼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当壁炉里的木柴再次熊熊燃烧时,我觉得生命里又一个轮回已经开始,大亨和关宝铃已然成了杳渺的过去。
  “叮零零”,电话响了,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埃及的陌生号码。
  我停了一会儿,等到振铃声过了十次,才沉着地拿起了话筒。
  “风,是我。”大亨的声音响起来,平静而温和,过去的那种横扫一切的王霸之气荡然无存。听得出,他的中气涣散,那是病魔缠身的先兆。
  “你好,埃及之旅如何?”我淡淡地笑着。
  从前,他富可敌国、指点江山,还拥有关宝铃,每一样都超过我;现在,他的全部资产加起来不可能超过十箱晶石的价值、政治力量将会随着身体日见衰败而式微、关宝铃也并非仅属于他一个人——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会超过他,现在已经做到了。
  “很好,本想找你这个地主叨扰一餐,或者给我和宝铃做免费导游的,可惜你又回北海道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政府的几个要员想请我吃饭,等你回来作陪呢!”他在顾左右而言其它,丝毫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我若无其事地回答:“还得过一段时间,希望咱们能有机会在埃及见面,苏伦也说过好几次,要当面向前辈请教的。”
  大亨笑起来:“风,恭喜你,手术刀的妹妹我从前见过,跟你很相配。不过,宝铃想让我告诉你,你们之间曾有过君子之约,让你不要忘了。”他狡黠地借力打力,用关宝铃和我的过去来搅局。
  我淡淡地笑了笑:“她呢?不在?”
  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很明显,那是关宝铃在弹琴。
  “她在,但是不想打搅你做正事。风,铁娜将军说你已经找到了足够的投资来做沙漠发掘那件事,其实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打个电话就可以。我随时都能调拨几个亿的资金过来,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好不好?”当他发现无法在权、利、人上对我构成有效辖制后,马上换了客客气气的拉拢手段。
  我不想推来推去,单刀直入地问:“叶先生,直说吧,有什么要我做的?是不是与‘日神之怒’有关?”
  其实此刻我没有心思与任何人局限性地谈判或者示好,自己需要静下心来,把与“海底神墓”有关的资料整理一遍,以备有机会进入那里时所用。任何人都可能觊觎“日神之怒”,但觊觎是一回事,拿不拿得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大亨再次大笑:“风,你真是快人快语!我要那东西,只要你开个价就行。”
  上一次,他提到“大杀器”的时候,也是这种语气,仿佛只要开张支票出来,就能买到整个世界似的。如果金钱真的有这种魔力,我愿意把十箱晶石全部抬出来,买回大哥,让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我简短地回了一句:“好吧,让我再考虑考虑,再见。”然后便缓缓收线。
  能够如此淡然地再次面对大亨和关宝铃,连我自己都没料到,或许经过了与苏伦的一番生离死别,我身上那种年轻冲动和不成熟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冷静、更沉着、更游刃有余地处理任何难题。
  大亨是久在江湖、商场、政界走惯了的人,所以言必谈利,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绝对是两条道上的人。从此以后,大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或许再见面时我还会彬彬有礼地向他打招呼,但那时候,已经绝不会有合作的可能。
  有人在轻轻敲门,发出“笃笃笃笃”的动静,随即管夫子的声音响起来:“风兄弟,可以进来吗?”
  我走过去,缓缓开门,出现在我面前的除了管夫子,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屠龙刀。这两个完全不可能同时登门的人,偏偏站在了一起。
  “风兄弟,我带了最好的富士山清酒过来,良夜美酒,三人对酌,怎么样?”屠龙刀脸上挂满了诡秘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大肚青瓷酒坛,竟然是日本最经典的“古式鸟涧瓷”。用这种昂贵器皿存着的酒,一定是上等精品。
  我们在沙发上落座之后,屠龙刀殷勤地从衣袋里取出三只包裹在真空保鲜袋里的木制酒杯:“富士山清酒要用九品樱花木杯品尝,才能真正领略到其中妙处。”
  管夫子一直正襟危坐,等到屠龙刀开了酒坛上的泥封,在每个杯子里都斟满了酒,才缓缓地开口:“风兄弟,我知道你心存疑虑,因为日本皇室方面和神枪会都对‘日神之怒’宝石志在必得,把你夹在中间。任何人处在这个位置,日子都不会好过,对不对?所以,我站在朋友的立场,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他说话的方式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让我觉得微微有些刺耳。
  我缓缓点头:“管前辈,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他是与张百森齐名的异术界高手,尊他一声“前辈”绝对实至名归。任何时候,我不想失了礼数,因为中国人历来都是讲究“仁义礼智信”,真正的高手会以这五点做为自己的行事准则,无论情况有多恶劣。
  管夫子摘下了双手上的戒指,在桌子上排好,推向我的面前。
  近距离观看,戒指上嵌着的祖母绿内部竟然有一条暗藏的游龙,左边的是龙头,右边的则是龙纹,并列在一起的时候,恰好能凑成一条完整的龙。
  “什么意思?”我向后仰身,轻拍着沙发的伏手,昂然与管夫子对视着。
  他脸上的刀形皱纹慢慢聚拢起来,布成一座引而不发的长刀之阵:“风兄弟,聪明人何须明知故问?”
  一瞬间,我有背后发凉的奇异感觉,因为自己引以为“援军”的人马竟然是青龙会的人?这一点大概孙龙都想不到吧?
  窗外,偶尔有神枪会的巡夜人踱过去,但他们可能永远都想不到,屋里的人已经摊牌,并且是摊开了糟糕之极的一副烂牌。
  “好,真好。”我扭头去看炉火,同时脑子里急速思考着,“管夫子是什么意思?屠龙刀也是青龙会的人吗?难道这一次日本皇室和神枪会同时被青龙会所算计,成了别人的枪头?”
  仿佛一张本来就错综复杂的棋局突然给人投下了一枚异军突起的棋子,局面哗然大乱,甚至根本就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风兄弟,希望你能识时务、看风向,相信咱们都能明白目前的形势,加入青龙会才是最明智的抉择。什么神枪会、山口组、黑手党、九月旅的,最终不全都是青龙会的附庸?据我所知,山口组的七大头目至少有五个已经成了青龙会的人,剩余两个,只有入会和暴毙两条路走,你猜,他们会怎么选择?”
  屠龙刀端起木杯,开始了对我的“良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