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出话,但是心里已经把杜宇他们家从先秦到清末的祖宗全部骂了一遍。
“先离开这里,之后,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听完了这些,可能你的一些想法就会发生改变。”
我几乎是被人硬拖着在通道里走的,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拖他们的后腿。一个杜家的伙计显得有点急躁,但是杜宇把他阻止了,不许他对我动粗。这里的路很复杂,很多都是相通的,绕几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可以走到同一个地方去,杜宇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他们被杜宇督促,中间不做任何的停顿,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可能就是杜连,身手非常好,不过很听杜宇的话。我已经没办法知道小胡子跟和尚他们的情况,被迫被带着走,一直走了将近有十个小时,拖着我的两个杜家伙计有些吃不消了,因为我一直都在使暗劲跟他们对着干。
“休息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杜宇不想把手下人都拖垮,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暂时的休息一下。
他们找到了一个岩缝里的小空间,然后飞快的喝水吃东西。我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和尚他们会不会赶过来救我。我们进来的时候因为需要摸路记路,所以行进的很慢,出去就不一样了,走的都是记在心里的老路。如果仔细的算一下,这团乱如蛛网一般的通道群,应该走了有一大半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杜家的伙计在闭目养神。这时候,他们可能听到了一点点异常的响动,几个人顿时惊醒,有人灭掉了手电。在手电熄灭前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个岩缝入口那里,有影子闪了一下。
杜家的人顿时紧张了,但他们之间的配合很默契,马上有人拖着我缩到小空间的角落那里,有人赶过去对付敌人,有人则守住入口。他们人不多,却分配的合理有效。
恍惚中我看到,拖着我的伙计,就是之前那个举刀砍我却又迟疑了一下的杜家人。小空间完全黑了,岩缝那边传出了很闷的枪声,枪声一响,留在小空间内的杜家人就更加谨慎,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但最起码对手手里有枪。
是和尚他们来了吗?我比任何人都要焦灼,我很想他们救我走,却不想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猛然间,我觉得被绑在身后的两只手松了,竟然有人解开了我的绳子。紧接着,那个拖着我的伙计贴着我的耳朵很小声的说:“卫少爷不要出声!我是菩萨奶奶的人!”
砰砰砰……
岩缝里的枪声更加密集了,我听了那伙计的话,感觉他在扯淡。菩萨奶奶是后辈人对杜青衣的尊称,我早就知道了他们是杜家人,他这时候替我解了绳子,又表明身份,有什么用意?
“你跑吧!如果出了这段复杂的路,我再没机会放你走了!走!”
虽然这个伙计的声音非常非常小,但是我能听的出他的语气很焦急。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被杜家人抓了,现在又被杜家人放了,这会是第二个圈套吗?
那伙计显然不能再等了,这个机会一瞬即逝,他把我朝另外一个岩缝的入口处悄悄的推。枪声已经中止,那边的战斗很可能见了分晓。我思索了三秒钟,这个伙计的动机不明,但他的话确实没错,如果让杜宇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押着我走出这段很复杂的路,那么我根本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脱身。
“卫少爷,走!记住,菩萨奶奶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我马上下了决心,摸黑顺着这条岩缝就钻了进去。
第一百零六章 关于六指(一)
我别无选择,只能抓住这个机会,无论这个杜家的伙计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绝不愿意再被杜宇押着走下去。我身上什么都没了,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钻入了岩缝里,这条岩缝会通到什么地方?鬼才知道。
那边的枪战已经完全结束,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我怕杜宇他们追上来,所以就扶着岩缝旁的石壁,拼命朝前跑。这里的路我本来就没有记清楚,这样走下去,已经完全迷了。我一边踉跄着朝前走,脑子中就来回浮现着小胡子他们的影子,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深刻的体会到,其实他们几个无形中已经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到了那种无法离开的地步。
是的,离开了他们,可能我真的会死去。
我的手表也被他们掳走了,跑了很久之后,我下意识的在身上来回的摸,口袋里仅剩了皱巴巴的一个烟盒和一个打火机。这是仅有的光源,我不敢浪费,只有在岩缝密集的地方才会打亮打火机,选择下一个准备钻入的入口。情况真的糟糕透了,密布而又四通八达的通道,很可能会让我在黑暗中不停的绕圈子,耗尽所有力气,说不定就在方圆不到一华里的区域内来回绕。
时间概念完全消失,我恢复了平静,一直在走。可能独自摸索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脚步始终没有停过,这种通道可能会有极其微弱的对流,但是不会有风。而我一脚跨入一个新的岩缝入口的时候,鼻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我对血腥味比较敏感,尤其是在眼前的环境中,这种气味好像肾上腺素,让我全身的汗毛马上竖了起来。我立即停步,然后贴在岩壁上,连呼吸都尽量的压制住,努力倾听四周的声音。
周围静的好像所有东西都死绝了一样,只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极其缓慢的飘荡着。我有点心慌,同时在使劲的猜测,这会是什么地方?这股血腥味来自何处?
这会是谁的血?
我的心砰的一跳,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小胡子不知道从那个石洞脱身没有,但是和尚还有麻爹一定会追过来找我的,他们如果再次和杜家人发生了冲突……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忍了很久,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声息之后,才慢慢的朝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原因,我就觉得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那股血腥味就更浓一些。
这条短短的通道让我走了很长时间,当我再次迈动脚步的时候,心就猛的一沉,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脚掌踩到了什么东西,很粘稠的一滩液体,鞋底和地面因为这些液体而产生了一点点粘合。
我没法再保持镇定,哆哆嗦嗦的打亮了打火机,跳跃的火苗一下子把周围全部都点亮了,就在我眼前两三米的地方,横卧着一具尸体。看着眼前的尸体,我立即顿住了,捏着打火机不知所措。
陈然死了,横卧在通道中,身上中了好几枪,有一枪打中了他的头部。他惨白的脸上沾满了凝固的鲜血,伤口上流出的血汇聚到一起,一直淌到我的脚下……
看着死去的陈然,我仿佛回想到了什么,马上就捏着打火机朝后看,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小空间。这个空间似曾熟悉,是之前杜宇押着我落脚的地方。
我和陈然并不算太熟,但是这时候我的心就猛然象被刀子捅了一下,刺骨的疼。毫无疑问,就是他扰乱了当时正在休息的杜家人,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我有了逃脱的一线机会。
我慢慢的蹲了下来,两条腿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了,膝盖一点一点的触地,无力的跪倒在陈然的尸体前。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永远不会再睁开,可是我没办法忘记,当时他被抛弃在通道时那种悲怆的眼神。
其实他可以不死的,可以躲着那些杜家人。他拖着两条伤腿,在决定吸引杜家人注意力的那一刻,可能已经想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鲜血全都凝聚在陈然的脸上,象一朵猩红又妖异的花。我在他的背包里找到了水,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角,一点一点轻轻的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我擦的很轻,唯恐会弄疼他。
陈然遗留的背包被杜家人丢下了,里面有一些装备和补给,我就带着这些东西再次出发了,他死了,彻底把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留给了我。
我的心情和脚步一样沉重,眼前的路上仿佛淌满了血。我没猜错,自己始终是在这片区域内绕圈子。再出发之后,我尽最大的力去辨别方向,但是没有太大的用处,只要远离了之前有些印象的小空间,四周的路就又是一团糟。
我拼命的走,隔一会就看一下陈然留下的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我几乎是在无休止的透支自己的体力,一口气走了将近一天一夜,中间都没有停过步。
对于一些经验丰富心理素质又过硬的老手来说,眼前的困境或许不会太致命,但对我来说,这里真的可能会困死我。
当我独自在这里绕了有四十多个小时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丝绝望。背包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被我消耗掉了一部分,东西完全用光的时候,我能吃的,只有自己的肉。我甚至会想到,被活活的困死在这里,然后变成之前见过的那两具孤零零的骨架。
中间我只休息了一次,这时候两条腿几乎迈不动了,很想直接躺下来,然后听天由命。但是当我再次走出一条岩缝出口的时候,心里就稍稍激动了一下。
绝大部分的路,我可能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这里的路我还记得一些,这是将要接近那个小石洞的路,岩缝减少了一些,顺着走下去,会走上最后那条通往小石洞的唯一通道。我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不太远的地方被杜宇突袭控住的,也是在那里跟和尚他们走失的。
这并不是一条生路,但是毕竟让我心理上稍稍有一些其实无用的放松。我顺着渐渐减少的岩缝摸下去,不久之后就看到了那条被两头炸塌的小通道。从和尚麻爹跟杜家人遭遇交手到现在,已经有快三天时间了,我不知道这里是否还会有人,但是仍然走的很小心。
我到了他们当时交手的一些地方,岩壁上沾着星星点点已经干涸的血。因为双方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可能都比较匆忙,我在几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支手电和一把刀。
小胡子脱困了吗?
想到小胡子,我心里的绝望就被冲淡了很多,我始终坚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这个人在,就不会让我送命。我拖着已经将要麻木的双腿,加快脚步朝那条比较宽阔的通道跑过去。
当我越过那个九十度的拐角,拿手电照到通道尽头的时候,马上就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不知是高兴,是失落,还是什么。因为隐约看到,那个小洞口内部挡着的石板已经消失了,再次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
石板消失,很可能是小胡子脱险。我为他感到庆幸,又为自己感到悲哀。我一路走到了小洞口外,这时候终于看清楚了,那块大石板是向内被人弄倒的,石板两旁都有卡槽,已经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