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具尸体?”老瞎子反应很快,自言自语道。
“道长果然聪明,那具尸体本来就有点古怪,隐隐有些尸变的征兆了,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我抓住它,否则这三具尸体便不好处理了。”赶尸人是个情绪变化很快的人,而且喜怒形于色,瞬间又变得愁眉苦脸,看样子是个性情中人。
“赶尸本来就至少需要两个人,你能一个人赶尸,还是一次性赶四具尸体,本事必定是不小了,什么尸体能从你手下逃掉?”老瞎子思考了一下说道。
“道长抬举我了,一个人赶四具尸体本来就有些吃力,那具尸体更是古怪,我这一路小心翼翼,马上就要收工完活儿了,晚上喝了点小酒,没想到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贼到我房间里偷东西,当时只顾着打贼,嬲你妈妈别,没想到这尸体竟然趁乱跑了。按理说也不可能啊,毕竟它还没起尸,但是我感觉它却好像有了些灵智。现在这尸体跑了,不单单是我名誉和这单生意的问题,而是怕它做出什么染血的事情,我承担不起这因果啊!所以请道长帮我算一卦,用这尸牌算算尸体的方向何处,我好抓他回来。哎!”赶尸人又叹了口气。
“会不会是鬼借身?”老瞎子没有回答,反而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道长何出此言?”赶尸人愣了愣。
老瞎子老脸一红,“说来也该是我们的缘分,今天我们来到此处,其实是一次意外……你也知道鬼喜欢迷住人,我失了一双招子之后,其实很难被迷惑,毕竟没有招子,心反而清净了。但是今天经历了许多事,身心疲乏,思绪又乱,没想到还真的被鬼迷住了,但是那鬼有些不同,它有阳身!奇怪的是,它那阳身死气沉沉,我以为是附体在什么垂死的人身上出来作乱,现在想来,那阳身隐隐的尸气,更似是一具尸体。”
“那尸体长什么样?”赶尸人看来真的是很着急,脱口而出。
“你怎么不让哑巴去唱歌啊!我哪里晓得他长个啥子样!”老瞎子气哼哼的回了一句。
“道长莫怪,是我无礼了……我……我也是太心急了啊。”赶尸人尴尬的笑笑。
“大概方位我可以指给你,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你,我现在有要是在身,时间耽误不得的。”老瞎子说着,指了指我们下公交车的方向。
“多谢道长,若能抓住那尸体,来日必当重谢!”赶尸人说起来说完就要走,“道长,事情紧急,我这就走了,就不和你的同伴打招呼了。”
同伴?难道他还能看到我附体在阿福身上?
“你等等?啥子同伴?”老瞎子显然不这样想,立马叫住赶尸人。
“我刚才来的时候,你身后还有一个人啊!难道道长不知道?”赶尸人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这大半夜的,想想都觉得恐怖啊,荒郊野岭的,有个人一直跟在你身后啊!
“我们只有一人一猫,没有别的啥子人了,难道是你那具尸体?不可能啊,如果是,我一定听得见。”老瞎子非常疑惑的说道,似乎是觉得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绝对不可能,如果在附近,我闻得到那股尸体的味道,他的本命尸牌也一定有反应。估计是另有其人,道长多家小心了。”赶尸人看来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好,反而关心起来我们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罢了。”老瞎子说的倒是平淡,但是语气中还是透着浓浓的担忧。
“那我不打扰了,等我抓到尸体之后,我们有缘再见。”说着行了一礼,急匆匆地赶着尸体离开了。赶尸人来带的消息让我们有些压抑,心头都蒙上了一层迷雾。我和老瞎子也加快了脚步,毕竟想想自己身后还有个尾巴,心里怎么也不踏实。不久,我们就走到了渐渐有人迹的地方。
上海市毕竟是全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即使是夜晚,也是无比喧闹繁华的。七月的晚上,外出吃夜宵的人很多,老瞎子说他没有胃口,虽然我觉得,他更可能是没有钱。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老瞎子想打车,但是又不知道哪个车是出租车,没法招手。我没有帮他,因为我觉得,就他这个形象,出租车看到了也是拒载。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慢慢走到医院。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医院的大多数人虽然已经休息了,但毕竟是医院,还是有很多人这忙忙碌碌。如果是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几个重要缩影,那医院一定是这些缩影的聚集地,这些生老病死的镜头,每年每个月甚至每天,都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老瞎子把我扔在了外边,自己去取我的头发。不久,他就回来了,无奈的说道,“我进不去啊,你的病房里很热闹啊。”他摸了摸鼻子,估计是被人赶出来的。可是毕竟是凌晨三点了,就算是照顾有人在照顾我,也该休息了,怎么会热闹?
带着疑惑,我很想亲自去看一看,有了阿福的身体,倒也有很多方便的地方。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你一定不想看到的。”老瞎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表情写满了猥琐,似乎在可怜我。我心中有些担忧,但是也不全信。本来嘛,一个瞎子叫你不要看一样东西,和一个聋子叫你不要听一首歌一样滑稽啊!
我没理他,走向我身体所在的病房,当我看到那一幕,我才知道,滑稽的是我。
第八章 萨满
我还是不顾老瞎子阴阳怪气的劝告,最终还是溜着墙根,悄悄的爬上我身体所在病房的窗户。要说阿福这个身体虽然是胖了点,但是还是很灵活的。老瞎子那不怀好意的微笑和可怜我的语气,让我心里一阵不安。难道,房间里真的是什么不堪的画面?我兄弟把我当凯子要吊我马子?我才死了一天好不好,名副其实的尸骨未寒啊!
当时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不到,天色还是很黑的,屋里又是亮着灯,阿福还是只深色的猫,所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爬上了阳台。
艾玛!这果然还真是够滑稽啊!画面也真的是够劲爆啊!老瞎子诚不欺我啊,我看到我的身体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病床已经被移到了病房的中央。病房中除了李森和艾晓,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看年纪二十岁不到的样子。我的身边,是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人,他戴着奇怪的帽子,身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布条,手上拿着一面鼓,这鼓我倒是认识的,曾经我带旅行团到东北旅游过,我们看了当地的萨满跳大神的祭祀表演,这鼓和当时表演的人手上拿着的鼓差不多,但是没那么鲜艳,显得很陈旧,这个鼓叫做太平鼓,东北的萨满教中比较常见。当时我认为那只是个普通的表演,每次带团到这里都会看到,没想到现在近距离观看了,而我还是主角呢!这个身着杀马特一样的人应该就是个萨满吧,他跳着诡异的步子,每一步好像都要摔倒,但是最后都能站住。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说也像是唱,但又都不是,传说中的乡村Rap?我的身体上被涂着奇怪的油彩,那样子像是准备被烤的鸡上了一层酱料。萨满围着我一圈又一圈,然后一口水碰到我脸上,说实话,我很想抽他。
“艾晓,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啊,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啊!”李森一脸的嫌弃,估计也觉得那萨满太神神叨叨了。
“森子,你就不要多管了,医生说医学上治不好,我也要试试别的办法,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阿吉的事,我妈也一夜没睡。她在上海有个朋友,帮忙找了这个萨满,也许进行个什么仪式,阿吉就真的能醒来了。”艾晓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又是那么坚定,我能从她的话中听出来,只要能救我,她愿意用任何方法,即使这些方法都是平时她嘴里的笑话;如果救不醒我,她也愿意一直等我。你可能觉得这是我的妄想,但是我心里却非常坚定我的想法。想到这里,我的猫眼里充满了泪水,我怎么会怀疑她呢?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一路走来,有欢笑,有泪水,分开过,也复合过,我们早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彼此。当时艾晓的父母嫌弃我家只是个开佛具店的,觉得我是个北方小城市里的穷小子,跟着我,也没什么出路。但是那时候,艾晓依旧顶着压力和我在一起,跟着我住在二十平米的地下室,潮湿而黑暗,她却总是能打理的很温馨。所以,我这个慵懒没追求的人才奋发图强,从一个小导游做到了旅行社的老板,在S市买了一套小别墅。
艾晓,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怀疑我们的感情,即使人鬼殊途,我们的爱也从未改变过。我们那么相爱,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这神神叨叨的也都折腾了半个小时了,再折腾一会儿阿吉都一身口水了,没事都恶心死了,咱们是不是问问怎么样?”李森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是整个屋子都能听到但是又不是很大的程度。我了解这小子,从小心眼就多,他这会儿明显是不信任这个萨满,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所以就这么故意让人听到来恶心人。
“你不要瞎说啊,招魂只是件小事,我师父从来没失败过。”这两个青年人看来是那萨满的徒弟了,明显没什么社会经验,性子也很急,听到有人质疑他们师父,立刻脸红脖子粗的。看到这里,我反而有点放心了。
“小师父,我也不希望你师父失败啊,可一直这么折腾不是会事儿啊!你看看你们师父,脸红的都成关公了,嘴里念叨的东西都能当rap听了,好像不是很对劲啊。”这货不愧是我发小,想法都和我一样一样的,他从小反应就快,观察力也很敏锐。他的话也让屋子里其他人担心了起来。
其实这萨满可能还真不是骗钱的,大概有点本事,但是应该没老瞎子厉害,其实我这么说没什么根据,但是心里就是又这样的感觉。他敲鼓的节奏能影响到我在阿福体内的灵魂,有一种指引,召唤的感觉,但是这感觉非常微弱,根本不能把握牵引到我身体上。他非常不甘心的样子,把鼓随手扔到一边,颓然松了口气。屋子里的其他人瞬间安静下来。
“加钱。”他倒是也没废话,就这么干净利落的两个字。李森眉头一皱,估计是要问个清楚,这小子从小都是个不吃亏的主,尤其牵扯到钱。其他两个青年人也没什么反应,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俩孩子真是有点楞啊。
“钱,您尽管放心,多少都不是问题。只要您能救醒他!”艾晓的话很果断,没有一丝迟疑,当然也就没人反对什么。李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那好,你是个讲究人,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五万。”那个萨满伸出手,露出五指。
五万?你当是值钱啊?尼玛我开的旅游社,不是银行好吗?我开银行,你也不能抢银行啊!
“钱不是问题,我说过了。”艾晓就这么一句话,再也没多说。
“行,姑娘你真是敞亮啊!我也不瞒你,你对象身上有古怪,我招魂被什么东西阻隔了,我不敢强行重开,怕伤到他。”他的表情严肃,但是脸上花花绿绿的,看着非常不协调。
“哎呦,臭不要脸,你明显就是冲不开嘛!”吓我一跳,老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躲到窗户下了,对萨满的话似乎非常不忿,“就你这半瓶水,还不如老子呢,你拿什啥子破这佛牌啊?害怕伤到别人?是怕自己被伤到吧,我呸。”我不知道他激动个啥,满脸的愤慨,表达了自己对半瓶水和江湖骗子的强烈谴责,说的跟自己是个什么正经人似的。
“我现在也不敢说就能治好他,先请神上身,一探究竟,然后再做决定。”萨满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给了这么个解决方案。
“这就要五万?”李森和老瞎子异口同声,当然老瞎子声音很小,只有我能听到。老瞎子的牙咬的蹦蹦响,“没替人消灾就敢拿人钱财,也不怕还不清果报么?早知道赚钱这么容易,我还在路边摆摊算命干啥,哎,跟不上时代啊!”老瞎子痛心疾首。
萨满拿出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中指,画在自己脸上,然后开始一脸虔诚,缓缓跪下,不知道在祭拜着什么,整个身体非常呈现一个非常虔诚的姿态,似乎在等待什么威严的存在到来。如果他真是演的,我也服气了,演员也不一定能演得这么逼真啊!
“刀吧,倒的确是把好刀,不知道从辣个地方骗来的,这血可就是在太差点意思,这点道行,要是没这把刀,根本完不成请神术,不知道最后能请点啥出来。”老瞎子一脸看笑话的表情,这人的内心该有多阴暗啊,看到别人出糗自己就爽的不行,关键是他还看不到啊。而且这怎么说也事关我生死,他怎么就不盼点好啊!
萨满嘴里还是念念有词,我能感到一种谦恭的力量从他身体里发出,这力量很卑微,以极低的姿态召唤着某些存在的到来,像是古代的人民跪着迎接王者的到来。
“喵?”我知道,这是阿福的灵魂醒了。其实自从我俯身到阿福身上,除了少数时候,它都是一种沉睡状态,但是现在似乎被萨满的唤醒了。我看到阿福的灵魂感受了一下萨满那召唤的力量,然后很不屑的摇摇头,很不满自己被叫醒的样子,翻身又睡去了。
“咦?”萨满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啥情况?一只野猫?还看不起我?”他嘀咕了一句,但是也没有深究,维持这个术似乎很吃力,于是他又沉浸到一个极为谦恭的状态。
“开玩笑,就这么点本事,还想召唤……咳咳,不过呢,倒算是个心智坚定的人,没有被意外打断,还能把术维持下去。哎?正主该是到了!”我已经习惯老瞎子晦涩不明的说话方式,不过我还是听出来,萨满成功了,召唤到了什么。